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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人生,我們都是毫無準備的大人(命運很賤,但我不想忘記疼痛)

It’s Okay to Laugh(Crying Is Cool Too)

作者:諾拉・麥肯納利・普莫 Nora McInerny Purmort

譯者:馬新嵐

出版品牌: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16-11-02

產品編號:978986359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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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亞馬遜好評5顆星
★20世紀福斯買下電影改編版權

 
獻給不知道自己他馬的在做什麼的大人——
也許你正好跟我一樣:
被癌症痛擊(是我老公啦,喔還有我老爸),
面對人生爛事,帶著鮮活敞開的傷口(順帶一提,我還流產了),
雖然沒那麼簡單,我會盡全力好起來。

 
存好心,說蠢話,做傻事
   成熟大人的對話練習
 
■情境:安慰因為腦瘤開刀而剃光頭髮的男友。
「反正你早晚會禿。」
 
■情境:參加新郎得了腦瘤的婚禮,對新娘的祝福。
「我朋友的老公得了一模一樣的癌症。他死了。」
 
■情境:參加葬禮,對遺孀的關懷。
「不要擔心,妳還年輕。妳會找到其他人的。」

「妳還好嗎?」
「呃,笨蛋,我的老公才剛過世。」

「妳好噁。」
「嗯,好吧,也去你馬的,幹。」
 
我們旁觀他人的痛苦,束手無策,滿口蠢話。我們自身的悲慟總潛伏在日常生活,冷不防偷襲,成為永遠的傷口。好事壞事就這麼發生,我們有權利邊做邊錯邊學(並且再做再錯再學)。不需憂慮還沒到的未來,當個大人就是在準備好之前就挺身應戰。不用再企圖苦思正確得體的應對,笑出來粗乃也沒關係,哭到淚流內牛滿面也很好。別再質疑自己(畢竟有時候內心的聲音就是個白癡)。
 
悲劇經歷了時間(與幾打玫瑰紅酒)就會成為喜劇,狀似悲慘的經歷,談起來都帶著點黑色幽默,比如:跟男友約會時他突然痙攣、結果是顆腦瘤、最後發現是腦癌;老公在與腦瘤對抗時,老爸先因癌症末期而離世;在老爸與老公相繼過世之前,還經歷一次流產。
 
這是本書作者諾拉的真實經歷。但她並非要藉此傳授度過傷痛的秘訣,更非討拍搏取同情。在(很賤的)命運面前, 笑出來也沒關係,哭出來也很好,沒人知道該如何得體合宜面對生命裡的烏煙瘴氣。所以她記錄自己的故事:獲知男友病況的震驚、短暫三年婚姻的滿滿收穫(包括一個兩歲的小男孩雷夫)、瘋癲家庭給予的支持與安慰(偶爾互相傷害)、那些荒謬的安慰(「妳還年輕,會找到其他人的」)……她的故事公諸於眾,她與丈夫亞倫的愛情感動許多讀者,也讓許多人笑到尿褲子(她自己也是)。但在她幽默風趣的肖婆形象下,是誠實犀利的心靈,指出人類的愚蠢古怪,見不得別人受苦掙扎,所以應對時總錯漏百出,甚至逃避面對。她貌似輕鬆掌控全局,同時卻也道出深深的、無人能解的痛苦,以及寂寞的哀慟。
 
我們的人生都沒有說明書,沒人告訴我們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我們只能走自己的路,並且邊向前走,邊從無到有的製作屬於自己的地圖——這是膽識,也或許是愚蠢盲目。WHO CARES?
 
天翻地覆過後,我們都會好起來,我們都會他馬的好起來。

諾拉・麥肯納利・普莫Nora McInerny Purmort

報喜天主教學校(Annunciation Catholic School)一九九八年畢業班票選最佳幽默獎。之後的人生多半是走下坡,不過跟亞倫・約瑟夫・普莫(又稱蜘蛛人)結婚後的確度過了三年美麗輝煌的日子。柯夢波丹(Cosmopolitan.com)、美麗佳人(Elle.com)、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和明星論壇報(Star Tribune)都可以看到她的作品。她和兒子雷夫住在明尼蘇達州的明尼亞波利斯市。他們非常喜歡那裡。

馬新嵐
台灣高雄人,現居桃園。此刻的夢想是鯨魚數量暴增,好讓 2286 年的時候不用回到過去尋找鯨魚來拯救地球。

內文摘錄】
 
1.序言
        你手上這本書來自另一個年輕的白人女子,她原本擁有非常快樂的人生,但第二胎流產後沒幾週,她的父親和丈夫死於癌症。真相就是:二○一四年爛透了,除此之外我的人生多半過得很順遂。我有三個兄弟姊妹,而且我們近來都保持聯繫。高中時,我曾獲選為最有可能主持脫口秀。儘管我爸叫我美麗纖細的媽媽大瑪姬,他們多數的時間都很相愛且彼此尊重。我祖父母過世時已經很老了,我雖然難過但還可以接受。我從幼稚園到大學都念私立學校,不過沒有就學貸款要還。說真的,你現在有多恨我?

        雖然一切順利,但不曉得為什麼,我很確定自己在浪費時間,一切就這樣從我指縫溜走,在這瘋狂而寶貴的一生中,我永遠無法成就任何事。我一直等著其他人告訴我該怎麼做。除了我之外,大家看起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這是怎麼辦到的?他們怎麼知道該跟誰結婚?如何申請車貸?報稅時該填多少扣除額,父母才不需要在小孩「成人」的第一年支付他們的所得稅?人生的課程大綱在哪裡,我是怎麼錯過這堂課的?

        現在我是三十二歲的寡婦與母親,我沒有時間擔心自己做得對不對,因為我知道我僅此唯一瘋狂而寶貴的生命確實正在從我手中溜走。如果想要做重大而且重要的事,我必須在五點前完成,因為托嬰照顧對接送時間非常計較。我不再那麼憂慮,因為現在我懂沒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沒人知道壞事發生的時候自己該做什麼,或者該怎麼面對別人。我們邊做邊補救,有時候我們強大寬厚,有時候我們渺小可悲。我們說錯話,而且我們經常沉溺在自己是怎麼錯的,還有其他人怎麼做錯的。我唯一肯定的是:不知道也沒有關係,只要是為了變得更好,人生就該去嘗試、去犯錯,有時候甚至是去搞砸。

        雖然某些部分的確是不怎麼開心,但我寫這本書不是為了要讓你沮喪。我指的是我爸死了、我老公死了,還有我流產的那些部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自己就有一大堆,我用這些編了某個老人的悲傷故事,我在公車站牌看到他獨自一人。我寫下這些故事是因為,壞事就跟好事一樣:總是會發生。

        人們總期待巨大的生命事件會讓自己更成熟而且有智慧,它們是能。我現在有了信念!我一點也不在乎其他人在網路上說我什麼!說起來,我擺脫這些事的方式,跟其他人差不多:有那麼多人抱怨感冒和流感盛行,就好像他們被確診出第五期的腦癌那樣,令我有點惱怒,除此之外,我從小就有點介意自己的屁股看起來那麼扁。

        我寫的書就是關於這些——好事與爛事——因為我知道我並不特別。這發生在每個人身上。我對哀悼或養育子女不怎麼內行,寫作也是(也許我用Google搜尋《如何寫書》,也許沒有;你說呢?)我只是其中一個例子:在網路上有個部落格、在家中收藏了一些高中時代身為普通運動員拿到的最佳進步獎,然後每天都試著讓生命更好。不是每個人生課題都來自死亡和悲劇:有時候也可能發生在對著高中校長比中指,因為他違規行駛在高乘載專用道上。

        如果你自己正在經歷——或者看過某人經歷——這些狗屎事;如果你不確定自己是否說了,或者做了正確的事情(你沒有,不過沒人做得到);如果你生活天翻地覆,剛學著這樣生活下去;如果你會不小心在葬禮上笑出來,或是在超市莫名流淚,這本書是給你的。這本書也是寫給每個懷疑自己,到底該如何度過這瘋狂而寶貴的一生的人。我其實沒有答案,但如果你搞清楚了,你會傳簡訊告訴我嗎?

2. 現在
        「我不想得癌症,」他輕聲說。我們正蜷縮在他的病床上,試著在我們身處其中的平行時空裡入睡。今天早上醒來,我們只是一對普通的年輕情侶,約會一年之後秘密同居。但這天他突然痙攣發作,最後進了醫院,得知自己在不知不覺間長了腦瘤。

        「你沒得癌症,」我告訴他,因為他沒有。他有個腫瘤。在醫生還沒打開他的腦袋把那個東西拿出來之前,那個腫瘤可能是任何東西:一個在出生時吸收到他頭骨中的連體雙胞胎、一枚銀幣、一把棉花糖。

        但那不是癌症。因為我不會允許,在我出生以來的二十八年中,我變得極為習慣得到任何我想要的。我第一個男朋友、在高二的美國歷史課上拿A,雖然我應得的是B、我第一份工作,還有我右邊臉頰上的酒窩。這些不過是我靠意志力達成的部分事例。

        無論護士給了亞倫什麼,幾分鐘前開始起作用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在我旁邊放鬆。我問了是否也可以給我一點睡眠輔助,但護士尼爾只是笑著簽完名,「我懂」。留下我清醒的待在我男友心臟監測儀螢幕所散發的光線中。我保持著手放在他頭上、頭擺在他心臟上的姿勢,在我們新夜燈的映照下,命令宇宙繼續照我的方式運作。

        接著我就站在他的墳墓旁,乘著光速從現在抵達了最糟的情境。神父在亞倫的屍體上方擺動著香爐,我和他母親一起跪在教堂長椅前,在他閃亮的像台凱迪拉克的棺木上,撒下一把潮濕的土。

        我們年輕而且相愛,但我的男朋友快要死了。

        他會死,我知道,我還去過那裡,雖然我不該那麼做。人類的想像力為了預想切膚之痛所作的準備少得可憐,但無論如何我設法慢慢緩和疼痛,試著在自己甚至沒有受傷前先結痂。

        十一月永遠是最殘酷的月份。十一月灰暗又荒涼,每一天越來越短、越來越短,直到十二月讓我們陷入完全的黑暗。十一月帶走了我叔叔和我奶奶,我們安葬好他們的許多年後,這個月的刺痛終於變成隱隱的鈍痛,而現在十一月試圖帶走亞倫。

        小時候的我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快樂小孩,從來沒有焦慮問題,所以我總是擔心,要是我不睡在家裡父母就會死掉。

        在外過夜很少發生,因為我父親非常嚴格而且老派,他認為小孩就該待在她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在明尼亞波利斯市某個未完工地下室的地板上,邊看輔導級電影,邊拿她的牙齒矯正頭套鬧著玩,但這確實發生過;那些晚上我總是失眠,想像著雙親逝世與即將來臨的孤兒生涯。

        一個接著一個,我的朋友漸漸入睡,我清醒的躺在他們中間,幻想著隔天我夾著睡袋走進家門,模仿過世的母親發出「唷呼!」的聲音呼喚家人時,我姊姊會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想像了那個畫面:兄弟姐妹和我在教堂前面排成一列,跪在父母的靈柩前,我們全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我哥哥會給我手帕擦眼淚。我哥應該有帶著手帕吧。

        當然會有一場監護權大戰。好把我們分配給教父母。教父母就是這種用途的吧?在你的父母死於在外過夜相關的意外時接手——這就是我們一家人的結局。全都是因為我需要睡在凱瑟琳家,跟陌生人在網路上聊天。

        我的父母從來沒有真的死掉(或者,我爸死了,那是後來的事,而且是因為癌症, 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在外頭過夜),但我整個童年都在重複播放這些場景,透過這種方法嘗試那些還用不上——在接下來的好幾年也沒用到——的感受和情境。

        但是這不一樣。這他馬的不對。

        我不應該試圖體驗虛擬的憂傷,尤其是亞倫睡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把自己拽出想像的地獄,回到橫在眼前的現實,悄悄溜下我們的床鋪去洗臉;病房附帶的小洗手間貼著膚色磁磚,我用冷水洗過自己熱燙而且被淚水浸濕的臉,在日光燈的光線下,看著自己疲憊的眼睛。洗手間放了兩小塊肥皂,你知道它們立刻就能把皮膚變得跟砂紙一樣粗, 還有普通的牙刷,刷毛軟得像用嬰兒頭髮刷牙,以及一小罐聞起來類似汽油的乳液。要是想像力非常豐富,並且根本不知道住在飯店該是什麼感覺,你幾乎可以假裝自己在廉價汽車旅館裡,雖然就算是廉價汽車旅館也不會在馬桶旁邊安裝緊急呼叫用的鏈繩。

        亞倫還在我離開他時的地方,睡在醫院單人病床上的一邊,幫我留了空位。妳不能再那樣,我對自己說。妳不能在妳愛的男人還活著的時候就埋葬他。

        於是我不那麼做了。我對抗著自己想要在發生前就先感受的衝動,改成試著去體會實際上真正發生的事。這叫做「活在當下」或者「享受生命」,對我來說是個很新奇的概念,就跟發現《美女與野獸》的盧米亞是《法網遊龍》的傑瑞·奧巴赫、德瑞克(Drake)是《狄格西》(Degrassi)中的吉米一樣,讓我非常震撼。亞倫動了腦部手術, 出院之後我們跟平常一樣去逛塔吉特超市。他確診罹患腦癌後,我們大概是立刻決定結婚,癌症去死吧!我們沒花很多時間閱讀腦瘤的資料,或者擔心統計數據,因為管他呢,我們有那麼多HBO影集要看,沒剩下多少時間來憂慮。我們那麼擅長活在此刻,我甚至覺得身邊很多人忘記亞倫生病這件事。事實上,我覺得我們有時候也忘記他生病了,無法治癒的癌症意味著不可能到來的未來。不過誰需要未來?我們早上六點起床去做核磁共振前、或者見到他的腫瘤科醫生前,我們不過是一對普通的年輕情侶,只是碗櫥裡的化療藥物比食物多,而且跟放射科的人很熟。

        我們婚禮的前一天,我在右手腕內側刺了一個小小的草寫字。這是我為婚禮準備的「某樣新東西」  ,也是提醒自己,時光旅行沒什麼好處。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字,卻幫助我做到生命裡的大事,像是結婚、買房子、懷孕,或者在三十二歲的時候穿耳洞。我每天看著它,隨時提醒自己就是:現在。

 
3.兄弟得要擁抱
  有三個手足有其缺點,像是妳快要拉在褲子上的時候,妳的姊姊還在浴室裡整理她的爆炸頭,或者跟弟弟為了搶遙控器進行摔角,結果他弄斷了妳的尾椎,結果妳因為講了那個ㄍ開頭的字回房間關禁閉。但也有優點。比方妳的丈夫被送進臨終病房時,有三個最好的朋友會照顧妳,而且你們幾週前全都失去了父親。

  我最指望梅根,梅根對我來說就像媽媽。她比我大八歲,這沒有讓她真的大到可以成為我的母親,但是在八〇年代,社會上普遍接受這個概念:當我爸媽在忙,照顧我的責任主要落在她頭上。除了她忙著跟隔壁的男孩調情,結果我跟著嬰兒學步車一起掉下水泥台階的那次之外,她做得非常好。

  身為最年長的孩子,梅根總為我們照亮前方的道路,特別是我。她是第一個搬出去住的小孩(十七歲,有個全職工作,和她自己的公寓)。第一個在身上刺青、把頭髮染成粉紅色、出書、結婚、生小孩,並且成為明尼亞波利斯商界的著名人物。從很多方面來看,我基本上就是梅根的冒牌版本。不過我比較高。

  當我們發現肚子裡的小孩死掉,梅根是我第一個打電話的人。我不需要說任何事:她從我叫她名字的方式就知道了。她一大早來接我,跟我們的弟妹一起陪我坐在等待室裡,握著我的手直到他們帶我去把寶寶刮出來。我從用藥後的迷霧中醒來時,我告訴她我想去大賣場買新的小褲褲。我恨那個詞,但我一直說,堅持我需要新的小褲褲,我們必須去大賣場買新的小褲褲。護士對她搖頭,用嘴型說,但她跟我說,「好。」到家後她把我塞到床上,躺在亞倫旁邊,接著把信用卡遞給我,我馬上下單買了三十條新內褲,因為類人工流產會讓妳進入一個詭異的狀態。「諾諾,我愛妳,」她說完後親了我,就像我是她唯一的小孩。亞倫進臨終病房的時候她也在,沒完沒了地幫我整理廚房、照顧小孩,並且在晚上給我健康劑量的白酒好讓我入睡。

  我對派翠克也有很多期望。他年紀最小,只比我小兩歲,所以我認為他是「我的」弟弟。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就像奧斯汀和梅根。在他二十九歲的身體裡面。派翠克有著所有年長男性才有的怪僻。他「收集」車子,我的意思是他的車道上停滿了各種功能的車輛。他「非常著迷於鐘錶」。當你需要一扇古董冰箱門或者要建一個新的屋外甲板,他總「認識某個人」。他的怪僻不是研讀或者受到什麼影響。真要說起來,更像是那種純粹的古怪,終究會出現在都會服飾 目錄中的某一頁裡。還有八字鬍、舊式錄音帶和男士髮髻這些東西。他是那種在上唇內側刺著嘲諷的刺青,但也花很多時間獵鳥當作休閒娛樂的人。

  派翠克和亞倫的關係很特別。他們都愛看漫畫和超級英雄電影,還喜歡取笑我住過紐約。「噢!」他們會對彼此說。「你知道諾拉曾經住過紐約嗎?!我是說,哇喔。」我總是期望我愛的人像我一樣愛著我的家人。亞倫和派翠克愛著彼此,或許比他們愛我還多,這點我完全沒有意見。

  不過我沒有那麼期待我哥哥奧斯汀。奧斯汀比我大七歲,他一直是梅根的弟弟。大你很多歲的姊姊會像媽媽一樣照顧妳,但大妳很多歲的哥哥會要求妳別再到地下室打擾他玩龍與地下城,否則他就要在你頭上放屁。

  我爸爸一直認為奧斯汀是我們母親最愛的小孩,因為他最像她。我認爲他是她的最愛,因為他就是個零。他不太給,你必須要從他那邊拖出來,或者直接趁他去上學的時候去翻他的衣櫃抽屜。他很安靜、經常陷入沈思、右撇子,還是常春藤名校畢業。在這個滿是吵鬧又討人厭的左撇子的家庭裡,這會讓你格格不入。

  奧斯汀的不可捉摸讓我對他更加著迷,我跟著他到處轉,比小狗還煩人,他年復一年把我趕開。有幾年我們都在東岸,我們搭火車去找對方,週末一起抽大麻,一起看《費城永遠陽光普照》,每次我讓他笑。我都想著,我那個很酷的哥哥終於愛我了!!!然後還要表現出不動聲色的樣子。但他搬去西雅圖後,時間和距離再度讓我們漸行漸遠。

  亞倫進安寧病房的那晚,奧斯汀丟下他的太太和小孩,跑來我們家,一整晚都待在我的沙發上。他暫時請假,每天都待在這裡。奧斯汀才剛搬回明尼亞波利斯市,他和亞倫幾乎不認識,但他出現了。是真正在場的那種,比起只有形式上待在這裡重要多了。有尊嚴的死去很難,因為死亡的過程會盡可能的、一天一天的從你身上剝奪它。我做了我自己做得到的事,但亞倫知道我需要幫手。我問他誰可以看到他這樣,誰可以幫我做這些非常私人的事?「只有你和我的兄弟們,」他用衰弱沙啞的聲音跟我說。派翠克和亞倫從見面那天就稱呼彼此為「兄弟」,但奧斯汀是在最要緊的時候變成亞倫的兄弟。而且他們一起確保亞倫盡可能體面的死去,讓他穿著鈕釦式襯衫,因為他喜歡看起來像個真正的紳士。

  派翠克會大聲唸漫畫給亞倫聽,奧斯汀則是花上幾個小時坐在那個我們拿來當辦公室的房間裡,握著他的手。我難以捉摸的哥哥就在那兒,每天都在。對我來說他不再是難解的謎題,而是面對死亡和失去時不變的慰藉。我起床時,他在我的廚房裡。我上床睡覺時,我聽到他對亞倫說晚安。「沒關係的,兄弟,」他告訴他。「我會照顧他們。你做得很棒了。你做得真的很好。」

  我們一邊長大一邊學習,對自己愛的人本身,也對他們愛著我們的方式,我們學著心懷感激。我明白我爸永遠不可能變成丹尼・譚納,我還是喜愛他能夠表達愛的方式,雖然那偶爾有點太諷刺,超過小孩的理解範圍。我母親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有時候我甚至想殺了她,但我可以體會她那種獨一無二的愛法。派翠克和梅根總是用我愛著他們的方式愛我:響亮大聲、強而有力。尖叫著打起來,或者笑到尿褲子,對我們來說完全正常。偶爾還會在一頓晚餐中同時發生。

  奧斯汀一向安靜而沉默,當我們的天塌了的時候,他的愛永遠是我們最穩定可靠的力量。或許他一直是這樣。我母親很愛提起我的嬰兒時期,放學回家的奧斯汀是怎麼摸進我的嬰兒房,他會帶我下樓,並且宣佈我已經醒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跟我玩。也是奧斯汀鼓勵我去國外念大學,去探索世界,不要害怕丟下我的男朋友。其實這可能是我爸講的,但我記得奧斯汀跑進鄰居家拿剪刀,因為我的鞋帶捲進腳踏車的齒輪裡面,這表示他曾經帶著他的妹妹去騎腳踏車。因為他喜歡我,至少有一點喜歡。他甚至可能是愛我的,用他那種安靜的方式,我只是太吵鬧又討人厭所以沒能發現。

  我知道我不用追著奧斯汀到處轉。只要我需要他,他就會在我身邊,只要我保證不會再亂翻他的抽屜。用約翰・萊利和威爾・法洛在備受批評的奧斯卡金獎電影《爛兄爛弟》裡面話來說:

「我們剛變成最好的朋友了嗎?」

「對呀!」

 
4.
  「你是怎麼保持愉快並正面思考?」大家都這麼問我。我的意思是,他們老是這麼問。他們這麼問,是因為他們正在經歷丈夫長了腦瘤這類重大的生命事件;他們這麼問,也因為他們即使正在經歷生活中的小事,依舊無法感受其中蘊含著幸福的火花。他們這樣問,是因為瀏覽我的Instagram照片或者跟我去吃早午餐,想想發生過的一切,我看起來似乎是處理得很好。我沖澡(每週至少會有幾次),我擦口紅(通常是CoverGirl這個牌子)。我微笑。

  我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麼,於是我試著告訴他們我刪減過的故事。關於我不總是這樣,關於我觀察亞倫學到的。他的幸福快樂是天生的,但我不是。我的是我自己做的選擇,是個我每天都想去拜訪的花園。如果你曾經看過我的庭院,你會知道我多不擅園藝,我要說的是,這是個大工程。我不是醒來就這樣的。

  有些人的問題真的很嚴重,絕對該找個專業醫生,或許還要吃藥。可能我也是,但說實話,我認為自己花了二十八年當個不知道如何生活的人,不知道幸福不是別人會拿給你的東西,而是每一天你自己都需要去參與創造的事情。這比每天早上起來就磨豆子煮咖啡難多了,但就是個日常儀式。至少對我來說。我的意思不是在社群網路上看到的那種方式,大家喜歡上傳「幸福是選擇」之類的訊息,好像治療憂鬱的普遍方式就只是……不要覺得憂鬱?因為才不是這樣。不過我不憂鬱。我很難過。我很痛苦。

  亞倫已經死去四個月了。我知道這個疼痛只是暫時,但我並不急著度過。我有個朋友,她在半年內失去了哥哥和父親,其中一個非常突然,另一個非常緩慢,兩者的形式不同,但都是令人非常難過的損失。她送走他們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但有天晚上她寄電子郵件給我,那時我心中的疼痛非常鋒利,她告訴我這將會隨著時間變鈍。她知道我會懂,但我知道我可能有天會因此懷念嗎?這份疼痛意味著我父親和亞倫仍然那麼近,雖著時間流逝,我會逐漸遠離這些憂傷,也會遠離他們倆。越來越難想起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難讓他們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最近跟朋友吃午餐的時候,我沒由來地哭了起來,只因為太陽很閃耀而且他充滿生命力,亞倫也曾經這麼活生生的。「妳知道,」他抱了抱我之後說,「妳感覺到的是真正的疼痛。那並不是壞事。」

  我發現(叫Google給我個萬事通博士學位)這是個學院派的思維。有所謂純潔的痛苦,來自於實際發生的事情(例如:你丈夫悲劇地死了),還有不潔的痛苦,就是那種你給自己的。負面的感受(我好糟糕,為什麼我還沒死?)、投射(我會孤獨地死去),以及所有的焦慮(我該在下雪的時候開車嗎?我可能會出車禍然後死掉)。我已經活到這把年紀,我明白所謂不潔的痛苦。我明白沒來由地痛恨自己是怎麼回事。我明白這些執念和焦慮,沒有將我唯一寶貴的人生活過得充實的罪惡感,不管這見鬼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亞倫把我從這些強加給自己、自我建構的牢房裡面解放出來。他讓我做自己,就算我沒有每次用完東西就把蓋子蓋回去,他還是愛我。

  我的悲慟以許多方式公之於眾,但這份疼痛,這個純潔的痛苦,是我獨有。我不會把它放上Instagram,或者寫進網誌裡面,或者發表相關的推特。我把它保留給自己,保留給深夜裡喝完一瓶紅酒的床上。保留給自己開車經過我跟亞倫共有的家的時刻。保留給將鑰匙丟在餐廳櫃子上,知道不用大叫「我們回來了!」的時刻。我想把我的手放在這把火上,因為有一天它會燒盡,我只能用這些疤痕記得它。

  我埋葬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我流產了,我被一連串悲慟的急流拖離岸邊,但我生命中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會就此淹沒。

書籍代號:0EAD0041

商品條碼EAN:9789863593140

ISBN:9789863593140

印刷:

頁數:328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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