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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分子耶穌:重返拿撒勒人耶穌的生平與時代

Zealot: The Life and Times of Jesus of Nazareth

作者:雷薩‧阿斯蘭 Reza Aslan

譯者:黃煜文

出版品牌:衛城出版

出版日期:2014-05-14

產品編號:9789869047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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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馬遜、紐約時報、出版人周刊、邦諾書店、

洛杉磯時報、華爾街日報等排行榜非文學類第一名

 

 

 

 

 

反抗帝國,反抗權貴,耶穌是搞革命的猶太農民

本書重返歷史現場,還原耶穌的真實面貌,重新詮釋基督教的起源與精神

 

他是一位充滿魅力的傳道者,敢於冒犯宗教領袖的權威。

他是激進的猶太民族主義者,勇於挑戰外邦統治者。

他是革命的狂熱分子,四處聚集門徒,計劃在世間建立上帝的國度。

「當我愈瞭解耶穌的真實生平,愈瞭解他身處的動盪世界,

以及他對羅馬暴政的反抗,我愈被他吸引。

耶穌以猶太農民與革命分子之姿,挑戰世界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帝國的形貌,

在我心中反而比教會塑造的超然絕塵形象更為真實。」──本書作者

 

本書試圖考察歷史上耶穌的真實面貌,也就是被基督教神化「之前」的耶穌。藉由羅馬帝國的文獻以及各種歷史考證,佐以聖經的描述,作者顛覆了傳統對於耶穌的許多詮釋。

根據作者考證,耶穌出生在貧窮的小鎮拿撒勒,家族多半從事木工與建築工,屬於底層階級,地位只比乞丐、奴隸高一點。他沒受過多少教育,目不識丁,可能是私生子。在拿撒勒,木工根本沒有工作可做,身為木匠的耶穌必須到城市工作。

年輕的耶穌從農村來到城市,他目睹巨大的城鄉差距。富有的城市公共設施周全、交通四通八達,而拿撒勒連一條道路都沒有。他也感受到巨富與赤貧。白天他為富有的猶太貴族蓋豪宅,晚上自己住的卻是破落的小屋。

農村的人不是跑到城市為富人做牛做馬,就是在農村辛苦耕種,供應糧食給城市的人。而住在耶路撒冷聖殿的大祭司,卻過著極盡奢華的生活,勾結富商和官吏,壓迫底層猶太人,對他們課徵重稅,兼併他們的土地,使窮人陷入徹底的絕望,強盜與叛亂活動四起。

在迦南地區成為革命溫床的同時,有個名叫施洗者約翰的人在約旦河邊,一邊洗除人們的罪惡,一邊宣揚革命的理念。許多對羅馬帝國不滿的群眾慕名前來,耶穌也是其中之一。他接受約翰的教導,並在約翰死後成為他的繼承者。

耶穌回到家鄉,準備傳播上帝國度的到來與末日將近的訊息。他的鄰人不歡迎他,擔憂耶穌的激進主張會讓他們不得安寧。他的家人勸他當個安分的木工,但耶穌拒絕了。

耶穌批評權貴,挑戰既得利益者。他像個社運分子,衝進了象徵權力的堡壘:耶路撒冷聖殿。他堵住聖殿入口、打翻桌椅、趕走攤販,大肆批評時政。

耶穌宣稱在不久的未來,猶太人將擁有屬於自己的國度,既有的秩序將會反轉,富人與有權力的人將會變成窮人與無權力的人。他明知自己的言行將難逃一死,還是四處宣揚理念,直到羅馬人逮捕他,以煽動叛亂的罪名處死他。

耶穌死後,反抗羅馬的行動並未消減,一個革命家被處死,就有另一個革命家興起。加上羅馬派來的總督都是一些無能之輩,只忙著鞏固權力,不僅不理會民眾的不滿,還以殘酷的血腥鎮壓試圖嚇阻,最後民怨累積到極限,終於爆發全面性的革命。

西元六十六年的這場猶太革命十分慘烈,在耶路撒冷,羅馬軍隊殘暴地姦殺擄掠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幼,不論貧富,不論效忠羅馬或反抗羅馬,逢人便殺,甚至阻斷水源與糧源,讓人們活活餓死。

屠殺造成猶太人巨大的陰影,導致後世追隨者在宣揚耶穌事蹟時,因為害怕羅馬統治者報復,刻意降低耶穌的政治性與革命色彩,只強調神性與和平的一面。耶穌從此由帶領革命的猶太民族主義者,變成宣揚和平而不關心世俗的精神領袖。

透過本書,不僅可以瞭解耶穌的另一面,也理解一個國家如何導致人民的反抗。而這樣的歷史至今在世界各地仍不斷上演著。

 

※本書重點介紹

第一部

從耶路撒冷聖殿的獻祭儀式談起,佐以暗殺情節,逐步帶出公元前兩世紀中猶太人的歷史、宗教及社會發展,特別是自馬加比反抗運動讓猶太人從塞琉古王國獲得短暫獨立、卻又在一百年後落入羅馬外來統治的困窘情境。耶穌就在此時出生在卑微的拿撒勒小城。

就在此一階段,出現了「第四哲學」,他們的基本信念是要藉助狂熱的一神信仰讓以色列從外邦的統治中解放,這也是本書原名「狂熱派」(Zealot)的緣由。面對殘酷無情的總督彼拉多以及羅馬統治者,狂熱派分子的憤怒和反抗一步步將猶太族群帶向集體反叛,也就是所謂的第一次猶太戰爭以及悲壯的馬薩達集體自殺行動。

第二部

焦點轉到在猶太群眾的政治期待和想像中以「公開入城」的方式進入耶路撒冷的耶穌。他以憤怒的姿態潔淨聖殿的行動反映出他潛在的狂熱派特質。儘管耶穌不屬於後來和羅馬政權對抗的狂熱黨,但因他的彌賽亞理想對羅馬占領巴勒斯坦構成威脅,且他的狂熱派論點也讓聖殿當局芒刺在背,他最終被羅馬人釘十字架。

 

第三部

耶穌想在人世間建立上帝國的運動失敗後,他的追隨者如何重新詮釋耶穌的任務與身分,以及猶太彌賽亞的性質與定義?福音書作者為什麼極力淡化耶穌訊息中帶有的革命性質,刻意抹去耶穌運動中帶有的革命色彩?

作者指出,耶穌被釘十字架之後,基督教開始出現兩個不同而彼此競逐的詮釋體系:其中一派的領袖是耶穌的弟弟雅各;另一派則由保羅帶領。這兩個團體彼此仇恨、水火不容,但雙方的競爭反而讓基督教成為我們今日所知的全球宗教。

原本雅各擁有很大的影響力,但伴隨著西元七○年羅馬大軍夷平耶路撒冷,雅各門派在耶路撒冷一切也被殲滅。定義耶穌訊息的任務因此落在另一批新人身上:受過教育、住在城市、說希臘語的離散猶太人。為了使耶穌的訊息更能吸引外邦人,他們逐漸把擁有革命熱忱的耶穌轉變成羅馬化的半神,把企圖帶領猶太人脫離羅馬壓迫的耶穌,轉變成與塵世無涉的彼世之人。

 

 

 

雷薩‧阿斯蘭(Reza Aslan)

伊朗裔美國作家。出生於伊朗,從小跟隨家庭傳統信奉伊斯蘭教。移民美國後,他參加了福音青年營,深受上帝吸引,改信基督教。但在鑽研聖經時,他發現其中有許多矛盾與不合理之處;上大學研讀宗教史之後,對聖經更加質疑。他因此拋棄基督教信仰,重回伊斯蘭教的懷抱。隨後他轉以學者的身分研究耶穌,在經過二十年的嚴謹研究之後,如今他更信從耶穌了,只不過他信仰的是身為凡人的拿撒勒人耶穌,而非做為神的基督耶穌。

阿斯蘭目前為加州大學河濱分校創意寫作系及宗教系合聘助理教授,長期關注宗教史,擁有哈佛大學神學碩士學位、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宗教社會學博士學位以及愛荷華大學美術系碩士學位。

 

 

黃煜文

  資深譯者,譯有《耶路撒冷三千年》、《1493》、《奧許維茲臥底報告》、《歷史的歷史:史學家和他們的歷史時代》、《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在緬甸尋找喬治歐威爾》等多部作品。

 

 

 

作者的話

十五歲那年,我發現了耶穌。

高一夏天,我參加了北加州的福音青年營。那裡有茂密的森林,一望無際的藍天,如果時間充裕,加上平靜的生活與溫暖的鼓勵,很難不感受到上帝的呼喚。依傍著人工開鑿的湖泊與高聳挺拔的松林,我與朋友歌唱、遊戲、交換祕密。我們擺脫家庭與學校的羈絆,無拘無束地玩耍。傍晚,我們聚集在營地中心,圍著營火坐成一圈。就在這裡,我聽到一則非凡的故事,從此改變我的一生。

故事是這麼說的,兩千年前,在某個稱為加利利的古老土地上,創造天地的上帝化身成無助的嬰兒降臨人世。孩子長大後,成為一個無懈可擊之人。這個人就是基督,也就是人類的救主。他傳的道以及他所行的奇蹟,觸怒了認為只有自己才是上帝所揀選的猶太人,於是他被猶太人釘死在十字架上。雖然他大可讓自己免於可怕的刑罰,但他還是選擇一死。他的死至關重要,因為他的犧牲使人類得以免除原罪的重擔。但故事並未結束,三天後,他死裡復活,顯現出崇高而神聖的樣子。現在,所有相信他,衷心接受他的人,也將不死且獲得永生。

我成長於宗教信仰混雜的家庭—有不太虔誠的穆斯林,也有活力充沛的無神論者—這的確是我聽過最精采的故事。在此之前,上帝從未如此吸引我。我在伊朗出生,我是穆斯林就跟我是波斯人一樣理所當然。我的宗教與我的族群身分密不可分。與絕大多數誕生在宗教傳統中的人一樣,信仰對我來說親如自己的肌膚,不可能視若無睹。伊朗革命使我家不得不逃離故鄉,此後,宗教,尤其是伊斯蘭教,就成了我家絕口不提的禁忌。簡單地說,伊斯蘭教會讓我們想起在伊朗失去的一切,我們所有的家當全落入當前統治伊朗的穆拉(mullah)手裡。儘管如此,我的母親仍會趁沒人看見時偷偷禱告,而我們仍可在壁櫥或某個抽屜找到一兩本被藏起來的《古蘭經》。不過大體而言,上帝幾乎已從我們的生活中抹去。

對我來說,這其實是件好事。畢竟在一九八○年代的美國,身為穆斯林簡直跟火星人沒什麼兩樣。我的信仰就像青紫的瘀傷,很容易讓人看出我跟一般人有什麼不同;我需要把它遮掩起來。

另一方面,耶穌「就是」美國。耶穌是美國建國戲劇的中心人物。愈能接納耶穌,愈能讓我覺得自己是真正的美國人。我的意思不是我在權宜之下改變信仰。正好相反,我對這個自己新發現的信仰十分虔誠。在我心中,與其說耶穌是「救世主」,倒不如說是我的知心好友。青少年的我面對未知的世界,內心充滿徬徨,就在此時,耶穌向我提出了難以拒絕的邀請。

一從青年營回來,我便急著向朋友與家人、鄰居與同學分享耶穌基督的福音,就連剛認識的人,還有街上的陌生人,也成了我分享的對象:有些人樂意聽我說話,但也有人當面拒絕我。然而,就在我急於拯救世人靈魂時,發生了出人意料的事。為了化解不信者的疑問,我透過研讀《聖經》來武裝自己,但我愈是鑽研,愈感受到福音書的耶穌與歷史的耶穌存在落差—亦即耶穌基督與拿撒勒人耶穌存在著不少差異。上大學之後,我開始正式研習宗教史,然而起初的困惑不僅未解,反而迅速擴大為對自我的全面懷疑。

福音派基督教的基礎,至少以我受的教導來看,是無條件地相信《聖經》每個字句都來自上帝的啟示,因此《聖經》的文字是真實、忠於原義、正確無誤的。然而,我很快就發現這個信念明顯有問題,毫無疑問是錯的,而《聖經》也充滿了極為明確的謬誤與矛盾—一份文件經過數千年與數百人的傳抄,出現錯誤是可預料的—我因此陷入混亂,精神上完全失去了依靠。跟許多遭遇類似狀況的人一樣,我在氣憤之下拋棄了基督教信仰,彷彿我受騙購買了一個昂貴的贗品。我開始重新思考祖先的信仰與文化,並且從中找到年幼時未曾感受到的深刻而親密的熟悉感,那種感覺就像與老朋友久別重逢。

在此同時,我持續進行我的宗教研究,潛心研讀《聖經》,但我不再是過去那個盲從的信徒,而是追根究柢的學者。我不再拘泥於《聖經》所有故事都是真實的信條,我從文本中看到更耐人尋味的真實,一種刻意與歷史脫鉤的真實。諷刺的是,我愈瞭解耶穌的真實生平,愈瞭解他身處的動盪世界,以及他對羅馬暴政的反抗,我愈被他吸引。事實上,耶穌以猶太農民與革命分子之姿,挑戰世界有史以來最強大帝國而失敗的形貌,在我心中反而比教會塑造的超然絕塵形象更為真實。

經過這二十年對基督教起源的嚴謹研究,今日我有信心說,我對耶穌的信從要比過去更為忠實,只不過我現在信從的是拿撒勒人的耶穌,而非耶穌基督。我希望本書能以我當初傳布基督故事的熱忱,來傳布歷史上的耶穌的福音。

 

導論

我們能得知拿撒勒人耶穌的生平,這本身就是一件奇蹟。這名巡遊各地的傳道者,從這一村走到那一村,高聲宣揚末日將近,後頭還跟著衣衫襤褸的追隨者,這樣的景象在耶穌的時代極為常見—事實上,由於太過常見,因此在羅馬菁英眼中,這樣的景象宛如一種諷刺畫。在一段描繪這類人物的滑稽文字中,希臘哲學家凱爾蘇斯想像一名猶太聖人,他在加利利的鄉野漫遊,並未對特定人士講道,只是大聲喊著:「我是上帝,或上帝的僕人,或聖靈。我降臨了,因為世界已陷入毀滅的苦難之中。不久,你們將看到我手持天國權柄來到人世。」

西元一世紀是巴勒斯坦猶太人渴求天啟的時代。羅馬人當時所稱的巴勒斯坦,是一片廣大的地區,涵蓋今日的以色列/巴勒斯坦,以及大部分的約旦、敘利亞與黎巴嫩。無數先知、傳道者與彌賽亞走遍聖地,傳遞上帝即將審判的消息。這些所謂的假彌賽亞,許多人的姓名為當時所知,有些甚至記載於《新約》之中。《使徒行傳》提到,先知丟大曾擁有四百名徒眾,但之後羅馬人抓住他,將他斬首。有位具有神奇魅力的人物,只知道大家都稱他「埃及人」,他在沙漠裡聚集了大批追隨者,但這些人幾乎全遭羅馬軍隊屠滅。西元前四年,大多數學者認為拿撒勒人耶穌在這年誕生;也就是在這年,一個名叫阿斯隆吉斯的窮困牧羊人自行加冕為「猶太人的王」,他與追隨者遭羅馬軍團無情鎮壓。另外還有一名自認是彌賽亞的人,我們就姑且稱他是「撒瑪利亞人」。這個人並未糾集軍隊,也未挑戰羅馬的權威,但彼拉多依然將他釘十字架—這顯示當局已經感受到民間瀰漫著一股追求天啟的狂熱氣息,因此對於任何煽動性的言詞都極度敏感。強盜頭子希西家、佩里亞的西門、加利利的猶大及其孫子米拿現、吉歐拉之子西門,與科克巴之子西門—這些野心家全自稱是彌賽亞,他們全因此遭羅馬人處死。此外還有艾賽尼派,這個教派的一些成員住在死海西北岸庫姆蘭的乾燥高原上,與世隔絕;西元一世紀的猶太革命黨,又稱狂熱派(Zealots),他們協助發動對抗羅馬的血腥戰爭;最後是令人畏懼的盜匪刺客,羅馬人稱他們是希卡里派(持短劍者)。西元一世紀在巴勒斯坦興起的這些派別,充分反映了當時的彌賽亞熱潮。

關於拿撒勒人耶穌,我們只握有兩件確然不移的歷史事實:首先,耶穌是猶太人,西元一世紀初,他在巴勒斯坦領導廣受支持的猶太運動;其次,羅馬因為他領導猶太運動而處死他。光憑這兩件事實,自然無法完整描繪兩千多年前這名男子的生活全貌。然而,如果能夠對照耶穌身處的那個充滿騷亂的時代—感謝羅馬人,我們因此知道不少當時的事—那麼這兩件事實就能協助我們描繪出比福音書更貼近歷史的拿撒勒人耶穌肖像。事實上,從這場歷史活動中浮現的耶穌—一名投身於西元一世紀巴勒斯坦宗教與政治騷動的狂熱革命分子—與早期基督教社群描繪的溫和牧羊人形象,兩者幾乎沒有類似之處。

思考一下:釘十字架幾乎是羅馬人專門用來懲罰煽動叛亂者的刑罰。當耶穌痛苦地扭動身體時,羅馬人在他頭上放了個牌子—上面寫著「猶太人的王」—這是耶穌的「罪狀」(titulus),儘管一般認為這是為了諷刺耶穌,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每個被釘十字架的罪犯都有這樣的牌子,上面寫著他是犯了什麼罪才遭到處死。在羅馬人眼裡,耶穌的罪名是企圖建立王國(也就是叛國),與當時每個自稱是彌賽亞的人罪名一樣,而這些人也全遭到處死。耶穌不是獨自一人受死,福音書提到在耶穌兩旁各釘了一個人,他們被稱為是lestai,這是希臘文,翻譯成英文就是「竊賊」,但真正的意思其實是「強盜」,而羅馬人多半以此來稱呼叛亂分子或造反者。

這三名造反者所在的山丘滿布十字架,每座十字架上都掛著痛苦流血的身體,這些人都因為違逆了羅馬的意志而受此刑罰。光是這樣的景象就足以使人質疑福音書對耶穌的描繪:他只是一名追求無條件和平的人,與當時的政治動亂毫無關係。廣受民眾支持的彌賽亞運動領袖,呼籲建立「上帝的國度」—對猶太人與異教徒來說,這個詞其實與反抗羅馬大同小異—如果說這種行為與猶太行省的猶太人之間普遍瀰漫的革命情緒無關,未免太不可思議。

福音書作者為什麼極力淡化耶穌的訊息中帶有的革命性質,為什麼刻意抹去耶穌的運動中帶有的革命色彩?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我們要瞭解,幾乎所有關於拿撒勒人耶穌的生平與使命的福音故事,都是在西元六十六年猶太暴亂「之後」寫成的。那年,有一群猶太叛亂者在信仰上帝的熱情驅使下,鼓動同胞發動叛亂。令人意外的是,叛軍居然成功收復聖地,驅逐了羅馬人。有四年的時間,上帝之城再度回到猶太人手裡。西元七○年,羅馬人捲土重來。羅馬軍隊在包圍耶路撒冷不久之後,就攻破城牆,搶掠居民。他們逢人便殺,屍體全堆置在聖殿山,血水沿石板街道流下。屠殺結束之後,羅馬士兵縱火焚燒聖殿。大火從聖殿山往外蔓延,將耶路撒冷的牧地、農田與橄欖樹盡皆燒毀,舉目所及全成了焦土。由於聖城毀壞得太過徹底,約瑟夫斯因此寫道,我們找不到任何痕跡可以證明耶路撒冷曾住過人。數萬名猶太人遭到屠殺,僥倖存活的則被上了鎖鏈驅趕出城。

猶太人在遭遇這場災難之後,精神上的創傷難以想像。猶太人被逐出上帝應許之地,卑躬屈膝地與羅馬帝國異教徒雜居,西元二世紀的拉比因此刻意將猶太教與激進彌賽亞民族主義逐漸區分開來,因為後者引發與羅馬的戰爭使猶太人遭此劫難。此後,《摩西五經》取代聖殿成為猶太人生活的重心,而拉比猶太教也開始興起。

基督徒也覺得有必要與這些使耶路撒冷遭剷平的革命狂熱分子保持距離,這麼做不僅能讓早期教會免遭羅馬報復,也因為此時的猶太宗教已被歸類為低賤的社會階層,基督教傳福音的對象因此轉移到羅馬人身上。於是基督徒開始重新塑造耶穌,希望將耶穌從革命的猶太民族主義者,轉變成宣揚和平不關心世俗的精神領袖。這樣的耶穌才能被羅馬人接受,而事實上羅馬人確實接受了。三個世紀之後,羅馬皇帝狄奧多西(Flavius Theodosius,死於西元三九五年)讓耶穌基督巡迴傳教的運動成為官方宗教,我們今日所知的正統基督教於焉誕生。

本書試圖盡可能挖掘出歷史上的耶穌,也就是基督教「之前」的耶穌:一個具有政治意識的猶太革命分子。兩千年前,他在加利利的鄉野巡遊,召集追隨者發起彌賽亞運動,企圖建立上帝的王國。然而,他在耶路撒冷公然挑釁,又在聖殿大肆抨擊,因此遭羅馬當局以煽動叛亂的罪名加以逮捕處死。本書也要討論,耶穌想在人世建立上帝的王國失敗後,他的追隨者如何重新詮釋耶穌的使命與身分,以及猶太彌賽亞的性質與定義。

有些人認為這麼做只是浪費時間,他們相信歷史上的耶穌已經亡佚,不可能恢復。「追求歷史耶穌」的熱潮早已消褪,學者不再自信滿滿地認為現代科學工具與歷史研究可以讓我們揭露耶穌的真實身分。這些人認為「真正」的耶穌已不重要。我們應該把心力放在可理解的耶穌身上,也就是耶穌基督。

我同意,撰寫拿撒勒人耶穌的傳記,跟撰寫拿破崙的傳記相比完全是兩碼事。前者猶如拼湊一幅巨大的拼圖,但偏偏手中只有少數的拼圖零片;我們無計可施,只能盡可能就我們所知,猜測完整圖像的模樣,填滿空缺的拼圖。偉大的基督教神學家布爾特曼(Rudolf Bultmann)常說,追求歷史的耶穌,說穿了其實是一種內在的追求。學者總是看到他們想看到的耶穌。他們太常從自己建構的耶穌形象中看到「自己」—也就是他們自身的倒影。

然而,光是盡可能利用現有知識進行推測,就足以—即使極其微小—讓我們質疑對拿撒勒人耶穌的最基本假定。如果我們以歷史的角度分析福音書的主張,我們可以去除《聖經》中的文學矯飾與神學色彩,拼湊出更為精確的歷史耶穌形象。事實上,如果我們努力將耶穌放回他原本生活的社會、宗教與政治脈絡—反羅馬的民怨正逐漸加溫,而後爆發的叛亂將從此改變猶太教的信仰與儀式—那麼,就某方面來說,他的傳記將會自然成形。

這個過程所揭露的耶穌,也許與我們預期的不同;他當然不是絕大多數現代基督徒認識的耶穌。但無論如何,他是唯一我們可以透過歷史來理解的耶穌。

至於其他,則是信仰的事。

 

內容連載

據我們所知,耶穌時代的拿撒勒,木工在這裡找不到事情可做。儘管如此,傳統上還是認為耶穌的職業是:tekton,指木工或建築工,在整部《新約》中,只有一句話提到耶穌是木工(馬可福音6:3)。如果這項記載屬實,那麼身為工匠與按日計酬的勞工,耶穌在西元一世紀的巴勒斯坦應該屬於最低階層的農民,地位只比貧民、乞丐與奴隸高一點。tekton是羅馬人的俚語,指沒讀過書或不識字的農民,而耶穌很可能就是這兩者。

西元一世紀的巴勒斯坦,文盲率高得嚇人,貧民尤其如此。據估計,百分之九十七的猶太農民不會讀寫,然而,這個數字並不令人驚訝,因為耶穌身處的社會長久以來一直以口述為主。不可否認,《希伯來聖經》在猶太人的生活當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但耶穌時期,絕大多數的猶太人對於希伯來文只有最粗淺的認識,他們所知的希伯來文僅能讓他們在猶太會堂勉強聽懂祭司宣讀的經文。希伯來文是書記與律法學者使用的語言—知識性的語言。像耶穌這樣的農民要用希伯來文溝通,恐怕相當困難,即使是交談也很難。因此,許多經文必須翻譯成亞拉姆語(Aramaic),這是猶太農民使用的主要語言:也是耶穌使用的語言。耶穌也有可能懂一點基本的希臘語,這是羅馬帝國的通用語(諷刺的是,拉丁文在羅馬占領的土地上反而最少人使用)。他懂的希臘語或許勉強能讓他與人協商契約或與顧客交易,但他顯然無法用希臘語傳教。唯一能用希臘語溝通無礙的猶太人,是已經希臘化的希律朝菁英、猶太的祭司貴族與離散各地受過較多教育的猶太人,加利利的農民與按日計酬的勞工是不可能精通希臘語的。

無論耶穌說的是哪一種語言,我們都沒有理由認為他可以閱讀或書寫這些語言,就算是亞拉姆語也一樣。路加提到耶穌十二歲時在耶路撒冷聖殿與拉比和書記針對《希伯來聖經》的細微處交相辯論(路加福音2:42-52),又提到耶穌到拿撒勒的猶太會堂(實際上這座會堂根本不存在)朗讀以賽亞的書卷,使法利賽人感到吃驚(路加福音4:16-22)。這兩段敘述全屬虛構,它們全來自傳福音者的想像。路加的敘述如果是真的,那麼耶穌非得受過正式教育不可,然而這種事更不可能發生。拿撒勒根本沒有學校供農民的子女讀書。耶穌受的教育完全來自他的家人,從他日後成為木工與按日計酬的工人來判斷,耶穌很可能跟他的父親與弟弟們一樣,學習的全是木工技藝。

儘管天主教的教義認為耶穌的母親馬利亞一直保有處女之身,但耶穌「有」兄弟是不爭的事實。無論是福音書還是保羅的書信都不只一次提到耶穌有兄弟。就連約瑟夫斯也提到耶穌的兄弟雅各,他在耶穌死後成為早期基督教會最重要的領袖。我們也沒有理由否認耶穌來自一個大家庭,他至少有四個兄弟,他們的名字福音書都曾提及—雅各、約瑟、西門與猶大—此外還有數目不詳的姊妹,遺憾的是,福音書並未提及她們的名字。

耶穌的父親約瑟,他的生平罕有人知,福音書描述完耶穌誕生之後,就未再提起約瑟。一般認為約瑟在耶穌年幼時去世,但也有人認為根本沒有約瑟這個人,他是馬太與路加虛構出來—也只有這兩位傳福音者提到約瑟這個人—用來描述極具爭議的一起事件:童女生子。

一方面,馬太與路加並不知道對方的作品,但兩人都寫下了童女生子的故事,這說明童女生子是既有的傳統說法,其形成時間或許還早於第一部福音書《馬可福音》。另一方面,除了馬太與路加的耶穌幼年描述,《新約》其他篇章均未提到童女生子:傳福音的約翰未提,因為他把耶穌當成彼世的靈,而非塵世之人;保羅也未提,因為他認為耶穌是神的化身。童女生子只見於《馬太福音》與《路加福音》,這令學者懷疑,童女生子是否是為了掩蓋耶穌親生父母一些令人不快的事實而虛構的故事—亦即,耶穌是私生子。

這個論點並不新穎,最初一批反對耶穌的人已經提出這樣的說法。西元二世紀,作家凱爾蘇斯曾講了一則粗鄙的故事,他表示是從一名巴勒斯坦猶太人聽來的,他說耶穌的母親是跟一個名叫潘特拉(Panthera)的士兵有染而懷孕的。這則故事爭議性太大,因此難以盡信。然而,這則故事卻顯示耶穌死後不到百年,關於他是私生子的傳聞已傳遍了巴勒斯坦。這些傳言甚至可能在耶穌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到處散布。當耶穌開始在家鄉拿撒勒傳教時,他聽到鄰居低聲談論他,有人甚至直接問道,「這不是馬利亞的兒子麼?」(馬可福音6:3)這是一句令人吃驚的話,不可等閒視之。在巴勒斯坦,用母親的名字來稱呼首生的兒子—亦即稱呼耶穌是馬利亞的兒子耶穌,而非約瑟的兒子耶穌—不只不尋常,而且令人震驚。至少這句話帶有詆毀的意思,因此馬太日後不得不重新改寫,在原本的句子裡插入幾個字,「這不是那木匠與馬利亞的兒子麼?」

關於耶穌的生平,更具爭議的謎團是他的婚姻狀況。雖然《新約》沒有證據顯示耶穌是否已婚,但在耶穌那個時代,一名三十歲的猶太男子尚未結婚是難以想像的事。在西元一世紀的巴勒斯坦,獨身非常罕見。有些宗派,例如之前提過的艾賽尼派,以及另一個叫特拉普提(Therapeutae)的派別,這兩派的成員都信守獨身,但他們畢竟是近似修院的宗派;他們不只不婚,還完全脫離社會。耶穌與他們不同。而且,雖然我們想推論耶穌已婚,但有一項事實不容否認,那就是幾乎所有關於拿撒勒人耶穌的文字紀錄,無論是四福音書還是諾斯底福音書,無論是保羅書信還是反對他的猶太教與異教論戰者,都未提到耶穌有妻兒子女。

最後,要詳述耶穌早年在拿撒勒的生活幾乎不可能。這是因為耶穌在被宣稱為彌賽亞之前,他只不過是個加利利偏鄉的猶太農民,沒有人會關注他的童年生活。在耶穌被宣稱為彌賽亞之後,他的嬰孩與童年時期值得關注的,就只有那些可以供人想像創造來支持各種神學主張的部分,而人們也因此試圖將耶穌塑造成基督。無論如何,貼近真實耶穌的唯一途徑不是他死後流傳的各種故事,而是從耶穌的人生中零散地蒐尋各種事實—他出生在猶太人的家庭,家中人丁眾多,多半從事木工或建築工,他們在加利利的小村落拿撒勒過著勉強可糊口的生活。

拿撒勒的問題在於它是一座用泥土與磚頭構成的城市。即使是最講究的建築物(勉強算得上的話),也是用石頭建造的。只有屋頂用木頭橫梁支撐,當然門板也是木頭做的。有些拿撒勒人買得起木頭家具—桌子,一些凳子—有些人或許能擁有木軛與木犁來耕作貧瘠的農地。然而,即使tekton是指與建築有關的工匠,那麼以拿撒勒這麼偏僻而無人知曉的村子來說,一百多戶貧苦人家勉強僅能糊口而已,哪有可能照顧耶穌一家人的生意。因此,與絕大多數工匠及按日計酬的工人一樣,耶穌與他的兄弟必須到人口較多的城鎮找工作才行。幸運的是,拿撒勒離加利利最大最富有的城市,也就是首府塞佛里斯,只有一天的路程。

塞佛里斯是一座熱鬧的大城市,它的富有與拿撒勒的貧窮形成強烈對比。拿撒勒連一條鋪平的道路也沒有,塞佛里斯則是寬闊的大道,上面鋪著磨亮的石板,大道兩旁蓋著兩層樓住家,每個住戶都有自己的露天庭院與鑿切岩石而成的水槽。拿撒勒人全村共用一個公共浴池;在塞佛里斯,則有兩條各自獨立的輸水道通到市中心,供應充足水量給龐大豪華的浴場與公共廁所,以滿足全市近四萬名居民的需要。塞佛里斯還有羅馬別墅與宮殿宅邸,這些豪宅鑲著彩色的馬賽克,呈現出各種人物圖像,充滿活力的裸體者正在獵捕禽鳥,戴著花冠的女子提著水果籃,少年一邊跳舞一邊彈奏樂器。塞佛里斯是文化與貿易的輻輳,市中心有一座羅馬劇場可以容納四千五百人,還有四通八達的道路與貿易通道連往猶太與加利利其他城鎮。

雖然塞佛里斯是一座以猶太人為主的城市—從這裡挖出的猶太會堂與浸禮屋可以為證—但他們的階級與加利利大部分地區的猶太人完全不同。富裕、抱持四海一家的精神、深受希臘文化影響,身邊圍繞著各種種族與宗教,塞佛里斯的猶太人是希律時代社會革命的產物—這個新富階級是在希律屠殺舊祭司貴族之後興起的。多年來,塞佛里斯一直是重要的地標;它是拉比文學最常提起的城市,僅次於耶路撒冷。在哈斯蒙王朝時期,塞佛里斯是加利利的行政中心;到了大希律王時代,塞佛里斯成為軍事重鎮,武器與作戰物資全囤積在此。直到希律的兒子安提帕(「狐狸」)選擇它做為領地都城,時間大概是西元前到西元一世紀之交,塞佛里斯才從堡壘城市變成巴勒斯坦人眼中的「加利利的飾品」。

與大希律王一樣,安提帕對於大型建築計畫充滿熱情,他發現塞佛里斯就像一塊空白的石板,可以讓他在上面設計理想中的城市。這是因為當安提帕在羅馬士兵護送下抵達塞佛里斯時,這座城市已不再是他父親統治時那座加利利的中心城市,現在到處都是悶燒中的灰燼與石塊。西元前四年,大希律王死後,巴勒斯坦各地爆發叛亂,塞佛里斯就成了羅馬報復叛亂的受害者。

希律去世時,留下了一群憤怒難平的百姓,他們恨不得對希律的朋友與盟友進行報復。希律也留下一群失業的貧民,這些人從農村湧入耶路撒冷,為希律修築宮殿與劇場。希律對於紀念性建築的狂熱,特別是他的聖殿擴展計畫,使他雇用了數萬名農民與按日計酬的工人。這些人許多都是被旱災、饑荒或債主惡意催討所逼而離開自己的土地。然而,隨著耶路撒冷建築潮結束,以及聖殿在希律去世前不久完成,這些農民與工人突然間失去工作,並且被趕出聖城自尋生計。大量人力返回鄉村,導致鄉野再度成為革命活動的溫床,情況就跟希律稱王前夕一樣。

就在此時,加利利出現一批更令人畏懼的新強盜,他們的領袖是一名頗能擄獲人心的老師與革命分子,名叫加利利人猶大。據說猶大是著名的強盜首領希西家的兒子,四十年前,希律在肅清鄉野盜匪時捕獲了希西家,並且將這名沒成事的彌賽亞斬首示眾。希律死後,加利利人猶大加入神祕的法利賽人撒督(Zaddok),兩人發起全新的獨立運動,約瑟夫斯稱之為「第四哲學」,用來與其他三個「哲學」區別:法利賽人、撒都該人與艾賽尼派。第四哲學的成員與其他三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存有不可動搖的信念,要讓以色列從外邦的統治中解放;此外,他們也狂熱地堅持(至死方休)侍奉一神,絕不敬拜其他神明。有一個定義明確的詞彙可以用來形容這種類型的信仰,所有虔信的猶太人,無論他們的政治立場為何,都會承認而且自豪地宣稱自己擁有這個特質:熱誠(zeal)。

熱誠意謂著嚴格遵守《摩西五經》與律法,拒絕侍奉外邦的國王—不侍奉任何人類的國王—以及毫不妥協地敬拜至高無上的上帝。對天主懷抱熱誠,追踵先知與昔日英雄的熾烈步伐,要像那些男男女女一樣,不容有人與上帝平起平坐,除了世界的王,不向任何國王鞠躬低頭,要無情地對待偶像崇拜與違反上帝律法之人。藉由熱誠,你才能主張自己擁有以色列的土地,因為這是對上帝獻上熱誠的戰士依照上帝的吩咐,努力清除所有外邦人與偶像崇拜者之後得到的土地。「祭祀別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那人必要滅絕」(出埃及記22:20)。

西元一世紀的巴勒斯坦有許多猶太人以自己的方式努力過著充滿熱誠的生活。但還有一些人,他們為了保有熱誠的理想,在必要的時候不惜訴諸極端的暴力行為。他們不僅對抗羅馬人與未受割禮的大眾,也對抗向羅馬人順服的猶太人,這些人被稱為「狂熱派」(zealots)。

這些狂熱派分子與六十年後,也就是西元六十六年猶太叛亂(Jewish Revolt)後興起的狂熱黨(Zealot Party)不同。耶穌在世的時候,狂熱派還不是一個界線分明的宗派或政治黨派。狂熱派是一種理念、渴望與虔信的模式,它與羅馬占領巴勒斯坦後猶太人普遍存有的末日期望息息相關。當時猶太人有一種感受,特別是在農民與虔誠的窮人之間,他們相信現在的秩序會走向終結,嶄新而受神啟發的秩序將會到來。上帝的國度隨手可及。每個人都在談論它,但上帝的國度只能由懷有「熱誠」為上帝國度而戰的人來引導實現。

這種想法早在加利利人猶大出現之前就已經廣泛流傳。但猶大或許是第一位將強盜與狂熱派融合成革命力量的革命領袖,他讓反抗羅馬成為所有猶太人應負的宗教責任。猶大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猶太人從外邦統治下解放,而且以以色列上帝之名將這片土地的所有外邦人清除出去。他的強烈決心使第四哲學成為許多末日革命分子熱誠抵抗的範本,而這些革命分子在數十年後匯集力量將羅馬人趕出了聖地。

西元前四年,大希律王去世並且舉行了葬禮,猶大與一小股狂熱派分子大膽攻擊塞佛里斯。他們攻破城市的王室軍械庫,取得庫房的各項武器輜重。現在這些人已全副武裝,塞佛里斯的一些支持者也加入他們。第四哲學的成員於是在加利利各地發動游擊戰,掠奪權貴的家,放火焚燒村落,並且以上帝的正義為名,懲罰境內的猶太貴族與效忠羅馬的人。

暴力四起與不穩定的狀態持續了十年,運動規模日益擴大,手段也變得更殘暴。西元六年,猶太正式成為羅馬帝國的一省。敘利亞總督居里扭開始普查,記錄清點這個新獲得地區的人口與財產,並且適當地加以徵稅。第四哲學成員抓住這個機會,他們利用普查向猶太人提出最後的呼籲,希望大家站出來反抗羅馬人的統治,為自己的自由而戰。他們對普查深惡痛絕,認為那是奴役猶太人的象徵。猶大認為,像綿羊一樣乖乖地被清點登記,等於宣布效忠羅馬,也等於承認猶太人不是上帝的選民,而是皇帝個人的財產。

其實,讓猶大與追隨者如此憤怒的並不是普查,而是向羅馬繳稅與進獻貢金這件事的含意。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能彰顯猶太人的卑躬屈膝?貢金尤其令人感到冒犯,因為它意謂著這塊土地屬於羅馬所有,而非上帝所有。事實上,對狂熱派來說,支付貢金等於在測試猶太人對上帝是否虔信與效忠。簡單地說,如果你認為繳貢金給羅馬皇帝是合法的,那麼你就是叛徒與背教者。你就該死。

當時的大祭司約亞撒(Joazar)百般奉承羅馬,笨拙的他樂於配合居里扭的普查工作,而且鼓勵猶太人接受普查。然而約亞撒的做法無形中卻為猶大的起事添柴加火。大祭司與羅馬人勾結,正好成了猶大及追隨者需要的明證,顯示聖殿已經遭到玷汙,猶太人必須將聖殿從祭司貴族充滿罪孽的手中奪過來。對猶大的狂熱派來說,約亞撒接受普查,無異宣判自己死刑。猶太人的命運,取決在殺死大祭司一事上。熱誠要求他們非幹不可。正如瑪他提亞的兒子們「顯示對律法的熱誠」,殺死向上帝以外的神明獻祭的猶太人(馬加比記2:19-28)。又如猶大國王約西亞基於他對「唯一上帝的熱誠」而將國內所有未受割禮的男子屠戮殆盡(巴魯克書二66:5)。因此這些狂熱派現在必須殲滅所有背叛的猶太人(像大祭司這類的人),才能避免上帝對以色列降下怒火。

約亞撒鼓勵猶太人接受普查後不久,羅馬人就將他拉下大祭司的職位,從這點來看,顯然猶大是贏了。約瑟夫斯對加利利人猶大幾乎沒有任何正面評價(他稱猶大是「詭辯者」,對約瑟夫斯來說,這是個貶詞,而他用這個詞來形容猶大是麻煩製造者、和平破壞者與蠱惑青年之人),他用模稜兩可的話表示,狂熱者的說法「擊敗/過度擡高」了約亞撒。

約瑟夫斯不僅質疑猶大的「詭辯」與暴力,而且嘲弄猶大有「稱王的念頭」。約瑟夫斯認為,猶大雖然想讓猶太人免於奴役,想為上帝的塵世國度鋪路,但猶大也跟他的父親希西家一樣,都自稱是彌賽亞,想坐上大衛王的寶座。因此,他跟他的父親一樣,兩人都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價。

加利利人猶大反抗普查後不久就遭到羅馬捕殺。為了報復塞佛里斯面對猶大黨羽時不戰而降,羅馬人進軍該城,放火將其夷為平地。城內的男子全遭屠殺,婦女與孩子則被販為奴。超過兩千名叛軍與支持者被釘十字架。不久,希律.安提帕抵達此地,他立即重建已被夷平的塞佛里斯廢墟,將其改造成華麗的國王都城。

拿撒勒人耶穌可能在加利利人猶大—失敗的彌賽亞猶大,失敗的彌賽亞希西家之子—懷抱熱誠劫掠鄉野的那一年出生。耶穌十歲左右,羅馬人抓到猶大,將他的追隨者釘十字架,並且摧毀了塞佛里斯。當安提帕努力重建塞佛里斯之時,耶穌已經是個年輕人,準備從事他父親的行業。當時,猶太行省的工匠與工人紛紛湧入塞佛里斯,參與當時規模最大的重建工程。耶穌與他的兄弟就住在不遠處的拿撒勒,他們一定也前往塞佛里斯工作。事實上,從耶穌開始擔任木匠學徒,到他開始四處巡迴傳教,這段期間他應該不是待在拿撒勒的小村子裡,而是住在塞佛里斯這個吸引各地人物前來的都城:他是大城市裡的農家少年。

一星期有六天,從日出到日落,耶穌在都城裡辛苦工作。白日,他為猶太貴族建造宮殿,晚上,他回到自家破落的泥磚房子。耶穌應該親眼目睹了巨富與赤貧的差距急速擴大。他應該也看到城裡接受希臘與羅馬文化薰陶的居民:那些富有而難以捉摸的猶太人成天讚美羅馬皇帝,就像讚美天主一樣。他當然也熟知加利利人猶大的英勇事蹟。在猶大叛亂之後,塞佛里斯居民似乎遭到馴服,並且轉變成與羅馬合作的典範—其馴服之徹底,當西元六十六年加利利絕大部分地區都加入反叛羅馬的行列時,塞佛里斯居然立即宣布效忠皇帝,並且成為羅馬駐軍攻打耶路撒冷的大本營。加利利人猶大以及他的事蹟,塞佛里斯人並沒有忘記:那些做苦工以及貧困潦倒的人沒有忘記,而像耶穌這種每日辛苦扛磚修建一棟又一棟猶太貴族宅邸的人也沒忘記。耶穌一定知道希律.安提帕種種越軌的行徑—「那個狐狸」,耶穌這麼叫他(路加福音13:31)。西元二○年前,安提帕一直住在塞佛里斯,之後他搬到加利利海岸邊的提比里亞(Tiberias)。事實上,耶穌可能一直注意安提帕的一舉一動,日後安提帕將砍掉耶穌的朋友與導師施洗約翰的頭,甚至打算連耶穌的頭也砍了。

 

書籍代號:0LBB0010

商品條碼EAN:9789869047630

ISBN:9789869047630

印刷:單色

頁數:336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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