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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你以為已經遺忘,其實從不曾了解的一段歷史

The Korean War: A History

作者:布魯斯.康明思 Bruce Cumings

譯者:林添貴

出版品牌:左岸文化

出版日期:2013-07-04

產品編號:9789866723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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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寫邊享:不能遺忘的一場戰爭

 

 朝鮮戰爭並非始於一般人所熟知的1950年,結束於1953年。作者根據美國國內最新解密檔案以及截自北韓的秘密資料檔案,重構了朝鮮戰爭的真相。康明思認為朝鮮戰爭的根源來自日本占領朝鮮半島的1914年~1945年期間,二戰結束後內戰隨即開始,即使是美國人的「韓戰」告終了,半島上的內戰仍未歇止,而且持續地影響了直到現在的東北亞國際局勢。

    本書可以說是針對《最寒冷的冬天》一書的反駁。根據中國時報專欄作家林博文指出,「促成康明思出書的動機是大衛.霍伯斯坦於2007年出版的《最寒冷的冬天:韓戰真相解密》,本書讓康氏大為失望和不滿。霍伯斯坦撰寫此書時,曾去拜訪小他九歲的康氏,兩個人談了一個下午,但霍氏並沒有接受康明思對韓戰的一些看法,因此康氏在剛出版的《朝鮮戰爭》這本書上猛批霍伯斯坦在《最寒冷的冬天》裡犯了一般通俗史家最容易犯的錯誤,又說霍氏對韓國史一竅不通。可惜的是,《最寒冷的冬天》出書時,霍氏已在洛杉磯車禍遇害,他對康氏的指責已無從回應。」

布魯斯.康明思(Bruce Cummings)
芝加哥大學歷史系系主任,也是古斯塔夫暨安.斯威夫特歷史學傑出教授,專長朝鮮現代史與東亞國際關係。由於長期研究南韓數十年來獨裁統治下的人權狀況與民主進程,2007年康明思獲頒南韓針對民主、人權與和平擁
有傑出成就與學術貢獻的金大中獎,是該獎設立後獲得殊榮的第一人,並由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金大中本人親自授獎。

 

目錄

導論
第一章 戰爭的過程
第二章 記住的一方
第三章 遺忘的一方
第四章 壓抑的文化
第五章 三十八度線劃分南北:被遺忘的佔領
第六章 「最不對稱的結果」:空戰
第七章 記憶洶湧
第八章 重塑美國的一場「被遺忘的戰爭」及冷戰
第九章 安靈彌撒

書摘

導論

這是一本由美國人所寫、寫給美國人看,討論朝鮮戰爭(又稱韓戰)的書。此一衝突基本上是韓國人的戰爭,可是在美國卻被解釋為是始於一九五○年六月、止於一九五三年七月的一段不相連貫且加以濃縮的故事,而美國人才是主角。他們以好人之姿現身干預、他們似乎可以快速獲勝、不料卻突然大敗,最後他們在延宕良久下達成停火協議,旋即全然忘記。忘記、從不了解、放棄:美國人設法掌握這場戰爭並要打贏它,結果卻發現勝利從手中溜走,而戰爭陷入遺忘。主要原因是,他們從來不了解其敵人——直到今天還是不了解。因此,本書亦是要尋求發掘多數美國人不清楚、或許也不想弄清楚,有時震撼到不合美國自尊的真相。

但是今天這些真相在民主化而且從歷史醒悟過來的南韓,已是普遍的知識。

二○一○年是朝鮮戰爭爆發六十週年,也是日本殖民統治朝鮮的一百週年。這場戰爭種因於日本帝國歷史,尤其是一九三一年侵略中國東北(當時稱為滿洲)。

日本殖民朝鮮的野心,正值日本崛起成為亞洲第一個現代大國之際。日本抓住朝鮮農民發動一場大叛亂的機會,於一八九四年發動對中國戰爭,並於次年擊敗中國。經過又十年針對朝鮮的帝國爭雄,日本海、陸大捷,擊敗沙皇的俄羅斯,撼動全球,因為,「黃種人」國家竟然打敗了「白種人」大國。一九○五年,朝鮮成為日本的保護國;一九一○年又在全體列強、尤其是美國的同意下淪為日本殖民地。(老羅斯福總統還讚揚日本領導人的技巧和「活力」,認為他們將率領朝鮮走向現代化。)

朝鮮是個奇異的殖民地,以世界時間而言可謂「姍姍來遲」,出現在世界各地大部分已被瓜分,進步主義呼聲已出現,並要求解散整個殖民體制之後。甚且,朝鮮遠比其他大多數國家更早具備立國的先決條件:它有共同的族裔、文字語言和文化,以及自從第十世紀以來即受到承認的國土疆界。因此,日本人在一九一○年之後進行代換工作:讓日本的統治菁英和朝鮮的貴族儒官交流(大多數儒官若不合作,便遭罷黜);建置強大的中央國家,取代過去的舊政府;最後甚至以日文取代朝鮮文。韓國人從來不感謝日本人這些代換工作,不承認日本的創新,反而認為日本搶走他們的古老體制、韓國的主權和獨立、它自發(雖剛萌芽)的現代化,以及最重要的,它的民族尊嚴。

因此,和其他一些受殖民民族不同,大部分韓國人從來都認為日本帝國統治是不合法的、羞辱的。而且,日韓兩國無論是地理位置、共同的中國文明影響,甚至直到十九世紀中葉的發展層次皆相當接近,使得韓國人更難忍受日本的宰制,對於兩國關係產生更深的愛恨情仇心理,認為是「歷史的意外使我們屈居下風」。

結果就是,韓國和日本都拋不下這段歷史恩怨。今天的北朝鮮,無數的電影和電視劇依然專注在日本統治時期日本人犯下的各種暴行,宣傳標語也鼓勵人民「效法抗日游擊隊生活」,而被政府認為與日本人合作的韓國後裔數十年來仍受到嚴重歧視。然而,南韓就少有懲罰和日本人合作的事例,一部分是因為美國佔領期間(一九四五至四八年)重新雇用許多曾替日本人工作的韓國人,一部分是因為反共作戰需要他們。

朝鮮半島的衝突因而繼承了日、韓交惡,繼而延伸到一九三○年代起在滿洲歷時十多年的戰爭,因此它可說已有近八十年之久——沒有人說得準,它最後將在何時終止。太平洋戰爭的侵略者和受害人的孫兒輩仍在東京和平壤掌權,從來沒有和解。如果說傳統意義的朝鮮戰爭對大多數美國人已經隱晦不明,那麼這場昔日的衝突就更加陰暗難明,由於發生在遙遠的異域,相對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主要輪廓,就更加邊緣化。同時,我們位於平壤的舊敵,緊抓住他們對這場八十年戰爭的認識和看法,絕不放鬆;他們把整個社會構築為作戰機器,決心遲早要贏得勝利,它在一九五○年一度成功在望,但其後情勢急轉直下,統一一直不可企及。

因此,本書是要討論一場已被遺忘或從來不被了解的戰爭,就此而言,它討論的也是歷史和記憶。它的主題是,這場戰爭在韓國方面的起源;一九五○年代初期美國的文化歧異(這些歧異在這場戰爭能被理解之前,幾乎就把它掩埋了);在原定是一場有限的戰爭之中,空中和陸地可怕的暴行;此一歷史在南韓的還原;這場不為人知的戰爭以什麼方式改造了美國的世界地位——以及歷史和記憶。

這場戰爭自一九五○至五三年期間的基本軍事史,可以迅速交代,因為戰爭清晰地劃分為三部分:一九五○年夏天在南韓之戰;一九五○年秋天和冬天在北朝鮮之戰;以及中國的介入。即使兩軍之後又有近兩年的壕溝戰,但中國的參戰迅即在今天的非軍事區(demilitarized zone, DMZ)沿線把戰事穩定下來。如果說今天美國的文獻對此有詳盡報導的話,就是這一部分的軍事史——包括羅易.艾普曼和克萊.布萊爾的佳作《被遺忘的戰爭》以及許多其他書籍都是。另外,還有許多口述歷史和回憶錄,讓人得以理解美軍在這場戰爭及上帝都遺棄的土地上作戰時的際遇。

美國人比較不清楚的是,這是一場齷齪可怕的戰爭,老百姓慘遭屠戮,而我們表面上民主的盟友竟是最殘暴的殺手,這一點可是和美國人認為北朝鮮是冷酷凶殘的恐怖份子,大有出入。英國作家馬克斯.哈斯汀寫說,共產黨的暴行給予聯合國駐留韓國「道德的正當性,直到今天仍然存在」。【註1】但南韓的暴行在今天已經被歷史學者認為更加普遍,這一點又要怎麼說呢?挺諷刺的是,這些令人不安的經驗,早在麥克阿瑟下達禁令之前,已經見諸當時讀者眾多的雜誌,如《生活》、《星期六晚郵報》和《柯里爾》等。它們隨即受到禁制、埋葬和遺忘,達半個世紀之久;直到今天,即使談到它們,仍被看作有偏見、不平衡。可是,今天它們已經出現在關於朝鮮戰爭的許多相關文獻當中。

我過去曾經寫過許多有關朝鮮戰爭的書籍和文章,本書擷取這些知識供一般讀者參考,也提出新的主題、想法和議題。我希望能和其他歷史學者一樣,以平靜的信心寫一本小書,提供的詮釋不會有太多注腳和資料來源。然而,關於這場戰爭的許多事,迄今仍有爭議、仍有激烈辯論和熱切的認定或否認(或是根本就不了解),我自認對同行學者有責任,因此我加入謹慎的注腳引述重要文件,或在參考書目中列出書名。(如果我在本文中提到這些書或作者,我就略去注腳)。這些書提供豐富的見解和論據給想要多了解這場不為人熟悉的戰爭之讀者。對於日益凋零的朝鮮戰爭退役軍人,我致上最大敬意,因為他們肩負一項艱鉅任務,又強烈盼望戰爭能快快結束,如此才能及時面對北朝鮮的對手——而這次是在和平時期,雙方要分享難以磨滅的記憶、重新發現彼此的人性。

對於本書的證據基礎,我還有一句話要說:我們要如何評估資料來源?如果美方原屬秘密的檔案透露了南韓監獄關了數萬名政治犯,或是警方偷偷與法西斯青年團體合作,或是這些勢力只因懷疑別人有左派傾向就屠殺自己的公民,那麼這就是十分重大的證據,因為我們可以假定,在現場的美國人寧可不報導他們的親密盟友幹下這些事。如果在數十年的軍事獨裁下,沒人敢談論大規模的政治謀殺,然後,經過同樣長久的自下而上的奮鬥把這些獨裁者給推翻之後,成長在民主社會的新世代針對這些謀殺進行了詳細、辛苦的調查,那麼這些證據就比政府矢口否認、或即使承認確有其事、卻找不到有高層授意或指示的聲明,來得更為重要。

(不幸的是,美國五角大廈近年對南韓揭露的新事證,就是如此典型的反應。)如果當時的歷史證據,與現今視北朝鮮為世界上最應受譴責、最不可容忍的獨裁政體之印象大相逕庭,那麼或許有助於美國人了解,為什麼美國在朝鮮半島不可能得到軍事勝利。

■戰前背景
韓國是個古老的國家,世界上很少地方像它一樣,領土疆界、種族和語言文字前後一致超過千年以上。它與中國毗鄰,深受中國影響,但它一直保持獨立的文明。

很少人了解這一點,但是戰時觀察最為入微的記者芮吉納.湯普生明確地指出:「中國的思想和法律深入到韓國的肌理……彷彿羅馬法交織入英國一樣。」差別存在於:刻板地判定韓國只是「小中國」,或只不過是把佛教和儒家文化傳入日本的傳送帶,以及理解到它的國家和文化不同於日本或中國,就如義大利或法國之有別於德國。

韓國的社會結構也持續數百年以上:在最後一個朝代的五百年期間,廣大的韓國人是農民,大多數是佃農,為全世界最強固的貴族階級所擁有的土地效勞。許多人更是奴隸,這是世代相襲的地位。國家壓抑商人活動,因此商業以及任何粗具中產階級規模的型態,都幾乎發展不起來。這種基本條件——享有特權的地主階級,廣大的農民群眾,兩者之間別無其他族群——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殖民時期,因為日本人在一九一○年統治朝鮮之後,發覺透過本地地主的勢力來運作,非常方便。因此,在國家分裂、動亂和戰爭當中,韓國人也試圖要矯正這些古老的不平等現象。但是,通稱「兩班」(yangban)的這個貴族階級並非只靠全然的剝削才能持續如此之久並渡過一個又一個的危機;它也培育出學而優則仕的菁英、文官制度、古老的治國方略、燦爛的藝術品、以及教育青年人的全國志趣。

在一九二○年代相對開放時期,商業、工業、出版、學術、電影、文學、都市消費等各行各業欣欣向榮——這些新興的菁英可望領導朝鮮走向獨立。但是,一九三○年代全球陷入經濟大蕭條、爆發戰爭,日本又加強鎮壓,摧毀了各方面的進步,迫使許多朝鮮菁英與日方合作,也使得愛國人士除了訴諸武裝抵抗,別無選擇。

韓國在戰時正處於現代時期的最低點,這也是數以百萬計在韓國服役的許多美國人所得到的印象——但印象通常依你眼光所見而異。外國人和美國大兵看到了沙塵、爛泥和污穢,可是湯普生看到的是「純然迷人的村莊,屋頂瓦片在屋簷和轉角向上翹起……婦女穿著顏色鮮艷的衣服,鮮紅色和淺粉色的西瓜肉讓人垂涎。」

湯普生見過世面,到過全球各地採訪;而大多數美國大兵從未出過國、甚至可能沒踏出老家城鎮。湯普生在一九五○年代的所見所聞其實告訴了他:這是我們在越南之前所見到的越戰——古客(gooks,譯按:美國人以此一輕蔑語稱呼韓國人,有如用「清客」﹝Chink﹞稱呼中國人)、燃燒彈、強姦、妓女、不可靠的盟友、狡猾的敵人、基本上未經訓練的美軍在打一場他們的將領也不了解的戰爭、軍官遭到暗算殺死、瞧不起國內什麼也不懂的民眾、即使對最親愛的人也無法描述的邪惡戰役、從麥克阿瑟將軍總部發出的新聞稿顯然是由喜劇演員或瘋子執筆、大言皇皇要把自由帶給曾是日本帝國主義忠僕所操縱的獨裁政體。湯普生寫說,想要實施民主——想要「未經演化,就達成革命般的結果」,「真是荒誕啊!」他認為,擊退北朝鮮後唯一的結果,若非「征服和殖民」,也將是長期的佔領。

■戰爭開始
美國人所知道的朝鮮戰爭(韓戰),開始於韓國時間一九五○年六月二十四至二十五日深夜,發生在遙遠、進出不易的甕津半島(漢城西北方);這也是一九四九年五月南北雙方爆發邊境作戰的地點,由於現場並沒有獨立的觀察家,因此雙方此後都宣稱是對方先動手攻擊。一九四九年的漫漫炎夏,戰事似乎一觸即發之際,大韓民國將其軍隊擴大到將近十萬名兵力,北朝鮮要到一九五○年初才到達可以匹敵的力量。美國的戰鬥序列資料顯示,雙方的兵力在一九五○年六月已大略相當。麥克阿瑟的情報部門估計朝鮮人民軍總兵力為七萬四千三百七十人,另有兩萬名邊境警備隊。大韓民國陸軍的戰鬥序列顯示,總兵力為八萬七千五百人,其中三萬二千五百人部署在邊境,有三萬五千人在北緯三十八度線的三十五英里之內,亦即一天的行軍可及的範圍。但是這個資料沒有計入北朝鮮部隊優越的戰鬥經驗,尤其是從中國國共內戰返國的大批人員。北朝鮮另有一百五十輛蘇製T-34坦克和一支小而有力的空軍(七十架戰鬥機和六十二架輕型轟炸機)——如果不是蘇聯部隊一九四八年十二月撤離後留下的,那麼就是一九四九至五○年間向莫斯科和北京買進的。(北朝鮮為此進行好幾個月的促銷戰爭公債。)南韓部隊僅有約兩萬人留駐比較遠的後方。這是一九五○年頭幾個月南方的游擊隊顯然已被粉碎後,部隊大量向北緯三十八度線調動的結果。北朝鮮部隊也在一九五○年五月和六月向南方調動,但是許多朝鮮人民軍單位——至少有三分之一——並不知道即將發動南侵,因此並未動員起來投入六月二十五日的作戰。甚且,此時仍有數千名朝鮮部隊在中國參戰。

戰爭發生在一九五○年六月最後一個週末;關於這個週末,仍有許多事有待了解。今天我們從蘇聯文件已經明白,平壤在一九五○年六月之前好幾個月,已決定把南北衝突升高到傳統戰爭的程度,已經不耐煩在南方的游擊作戰沒有結果,或許也希望逮住南方做出挑釁動作之機會(類似的情形在一九四九年發生過許多次),來解決掉李承晚政府。美方醞釀在台灣發動反蔣介石的政變,使得這個週末的情勢益加詭譎;主管遠東事務的助理國務卿狄恩.魯斯克於一九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晚間在紐約的廣場大飯店與幾個中國人會晤,希望他們能組織政府、取代蔣介石(中國共產黨即將侵台,蔣政權岌岌可危)。他和國務卿艾奇遜希望台北能有可靠的領導人,如此才能維持不讓台灣落入大陸控制,他們秘密希望能冊立一個讓杜魯門有理由支持的政府。

甕津的戰事起於六月二十五日凌晨三、四點鐘;初期的情報報告無法確認是誰先開火。後來,據說攻擊部隊來自北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邊防軍第三旅,上午五點三十分,強勁的第六師亦加入攻擊。根據美國官方歷史,大約同時,在鐵原郡南方三十八度線的朝鮮人民軍部隊攻擊大韓民國陸軍第七師第一團,造成重大傷亡;南軍陣腳動搖,朝鮮人民軍第三及第四師,配上裝甲旅,衝過三十八度線,開始猛撲漢城。可是,南韓消息來源堅稱,南軍第十七團在甕津半島反攻,控制海州,這是三十八度線以北唯一據稱被大韓民國部隊所攻佔的重要據點。

第十七團士兵是否在六月二十五日佔領海州,或甚至在甕津發起戰事,依然難下定論,現有的證據指向兩極。然而,並無證據可以支持北朝鮮的說法:是南韓發動全面入侵;最多,只能說或許有小部隊跨越三十八度線攻擊,和一九四九年發生的多次情況相同。不論實情如何,北朝鮮的反應是全面南進。

處於朝鮮人民軍攻擊部隊之南的是大韓民國的第七師,師部設在南侵之路要衝重鎮「議政府」市;即使到了六月二十六日上午,該部隊都還未投入作戰,或許因為仍在等待第二師增援(正從大田搭火車北上)。第二師在當天稍後趕到,立刻潰敗,部隊陷入慌亂。北朝鮮部隊於六月二十六日下午和晚間,穿過議政府走廊這個缺口,撲下南方,危及首都。在現場的某個美國官員日後寫說:「第二師潰敗」是漢城快速失守的主要原因。南韓部隊在北軍南犯之下兵變或逃亡,有許多原因,包括火力相當缺乏、訓練不足、軍官曾為日軍效勞,以及李承晚政府不得民心——在一九五○年五月三十日的自由選舉中差點被一個溫和的跨黨派同盟擊敗。

李承晚總統於星期天(二十六日)晚間就試圖率領高階官員撤出漢城,整個大韓民國軍事總部在沒有照會美國盟友之下於二十七日移動到漢城之南。這使得在漢城之北與敵軍交戰的部隊失去通訊,軍民皆為之驚慌。次日,南韓大部份部隊有樣學樣,開始撤退到首都之南,蔡「胖」將軍(蔡秉德)做了一件後人皆知的惡行:未經示警就炸了漢江大橋,造成正在過橋的數百人當場死亡。當天稍後,李承晚總統搭專列火車向南撤退。他在大田誓言堅決固守、力戰至死,可是他旋即又上火車,前往西南方的港口木浦,再由海路前往釜山,自此躲入防衛線之內。

軍隊士氣蒸發、民眾驚慌失措。漢城在三萬七千名敵軍南犯之下淪陷。到了六月底,大韓民國半數部隊不死即被俘或失蹤。只有兩個師還有器械、武器,其他裝備(約佔七成)若非棄置原地就是在戰役中折損。

■美國決定介入
南韓的抵抗迅即完全瓦解,促使美國決定武力介入戰局。國務卿艾奇遜主導決策,迅速命令美國陸、空部隊加入戰局。六月二十四日(華府時間)夜裡,艾奇遜在尚未報告杜魯門總統戰爭爆發之前,決定把韓國問題提到聯合國;接下來,他告訴杜魯門不需趕回華府,可等到明天。六月二十五日晚間白宮召開緊急會議,艾奇遜力主增加對大韓民國軍事援助,讓美國空軍掩護美國人撤退,並調第七艦隊部署在台灣和中國大陸之間——這麼一來排除了共軍入侵台灣,分裂了中國,使得台灣迄今仍由中華民國治理。六月二十六日下午,艾奇遜獨力做出美國海、空軍投入韓戰的根本決定,案經白宮當天晚間核准。

因此,決定武力介入是艾奇遜的決定,並得到總統支持,但卻是在聯合國、五角大廈或國會同意之前就已決定。他的理由和韓國的戰略價值無關,而是事涉美國的聲望和政治經濟。他曾經說過:「聲望是權力所投下的陰影」,而北朝鮮竟挑戰它;使美國的信譽出現危險。艾奇遜認為,南韓亦攸關日本的工業振興,是他連結東北亞及中東的「大新月」(great crescent)戰略的一環。

就在同一個夏日星期六晚間,蘇聯駐聯合國大使亞當.馬里克也在長島休息,而沒有在安全理事會發揮他經常濫用的否決權——表面理由是聯合國不肯讓中共入會而實施杯葛。他計劃於七月六日回莫斯科商量對策。長期擔任蘇聯外交部長的安德烈.葛羅米柯後來告訴魯斯克,星期六夜裡馬里克立刻拍發電報向莫斯科請示,而且破天荒首次得到史達林大元帥直接回電:不,不要出席會議。我們不曉得史達林的原因是什麼,他或許希望加速美軍進入一個世界邊陲地區,因而蒙受鮮血及財物損失;也或許希望美國主宰聯合國,將摧毀此一國際機構被認為是普世組織的形象。

艾奇遜在六月二十五至二十六日的決定,已經預示美國要投入地面部隊,到了六月三十日清晨,艾奇遜的決定正式拍板定案。參謀首長聯席會議直到六月三十日仍「極其不願」把步兵部隊投入作戰,而且在杜魯門做決定時也未獲徵詢。軍方默不作聲一方面是因為韓國是個戰略口袋(strategic cul-de-sac),或許還是和莫斯科進行全球鬥爭時的一個陷阱;另一方面也因為美國陸軍總兵力為五十九萬三千一百六十七人,外加七萬五千三百七十人的陸戰隊。而北朝鮮光在一九五○年夏天即可動員二十萬名戰鬥兵員,這還不算中國人民解放軍龐大的後備兵力。

立刻倉促決定派出地面部隊,是依據麥克阿瑟視察前線後得出的結論,認為南韓部隊絕大多數已停止作戰。從戰爭一開始,至一九五○年的夏天和秋天,南韓部隊不復存在,既缺乏器械與北朝鮮作戰,也證明了無法守住自己的陣地。絕大多數參與頭兩年戰事的老兵都認為,南韓部隊「根本不能作戰」,一交鋒就潰散。(依據麥修.李奇威將軍的說法,到了一九五一年夏天,南韓部隊損失的物資足以裝備十個師,他們依然需要「在所有層面徹底訓練、加強裝備和指導」)。有位美軍上校告訴英國記者菲力浦.奈特禮說:「南韓人、北朝鮮人不是同一種人嗎?

為什麼北朝鮮人作戰如猛虎出柙、南韓人卻潰逃如綿羊!」在前線到處發送的摩斯密碼「HA」,就是指南韓部隊是「拖重物的笨蛋」。南韓軍官會欺負自己人,稍有不從,就痛加毆打。有位美國大兵親眼目睹一名軍官因某人不假外出而將他槍斃,一槍打在後腦杓、把屍身踢進墳穴。此人留下妻子和三個小孩。但是,美國大兵對北朝鮮敵人和南韓盟軍也有種族歧視。有位老兵回憶說,大部分美國人「對韓國人有根深柢固的偏見」,以致很難有同理心或了解。「他們的反射性動作就是仇視韓國人。」一直要到一九五一年開始停火談判之後,南韓部隊才有時間慢慢發展作戰力量。

■美國低估北朝鮮
但是美國人也不曉得他們將和真正有效率的敵軍作戰,打從戰爭開始的第一天,美方高層就低估了北朝鮮的實力。麥克阿瑟說:「我一隻手綁起來就可以撂倒他們。」次日,他又告訴杜勒斯,如果他可以把第一騎兵師調到朝鮮半島,「你會看到這些傢伙急急撤退到滿洲邊境,然後再也看不到他們。」起先,麥克阿瑟說他需要一個團的美軍戰鬥兵員,然後改口要求兩個師的兵力。然而,一星期之內,他致電華府,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南韓部隊下落清楚,反觀北朝鮮人民軍「在卓越的高層指導下作戰,展現出高超的掌控戰略、戰術原則」。到了七月初,他要求至少有三萬名美軍戰鬥兵員,亦即四個以上的步兵師、三個坦克營和各種砲兵;再隔一週,他要求八個師的兵力。

一九五○年夏天,朝鮮人民軍節節勝利,向南推進,美軍則一再慘敗。戰勝德、日雄師勁旅的美軍很難堪地發現自己竟被裝備極差、烏合之眾的農民大軍逼到牆角,更糟的是,這支大軍據說還聽命於一個外來帝國強權。到了七月底,美國和南韓軍隊合起來為九萬兩千人(其中四萬七千人為美軍),人數超過朝鮮人民軍的七萬人,可是人數雖多,仍節節敗退。八月初,美軍陸戰隊第一旅投入戰場,終於止住北朝鮮的推進。前線從此時到八月底沒有太大變化。雙方的戰鬥終於穩定在所謂的釜山環形防禦圈(Pusan Perimeter),一個八十乘五十英里的陣地。金日成後來說,原本計劃一個月之內贏得南方之戰,到七月底他已幾近達成目標。

這個周邊防線的北側必守之地是浦項附近海岸,東南側必守之地是晉州─馬山一線沿海地區,其中心則在重要的城市大邱之北。大邱成為美國堅決抵抗北朝鮮推進的象徵,但是東北方的浦項可能才是制止北朝鮮佔領釜山、統一朝鮮半島的關鍵。艾普曼寫說,北朝鮮犯的「重大戰術錯誤」是在東北海岸公路沒有力爭優勢。北朝鮮第五師瞻前顧後,太擔心如何掩護側翼,沒有迅速撲向浦項,去跟從東南方威脅釜山的第六師會師。

北軍在首都漢城南方停了將近一個星期,才重新啟動向西南及東南的鉗形、坦克前導的閃電戰。這個停頓使得一些歷史學者懷疑,是否原來的攻勢主要是針對漢城這個南韓神經中樞,希望守住它,靜待李承晚政府垮台。總之,這個停頓給予麥克阿瑟重要的時間在東南方建立防線。釜山周邊防線成為美軍終於挺住的地方。北朝鮮沿釜山周邊防線集結了九萬八千名部隊,以及數千名游擊隊(包括許多女性)積極參與作戰。八月間,參加過安濟歐戰役的美軍第二十四步兵師師長約翰.邱池將軍認為韓戰不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歐洲的戰役:「這是全然不同型態的戰事,這實際上是游擊戰。」根據英國消息來源的說法,這「本質上是在崎嶇地形的游擊戰」;美軍部隊「經常暴露在游擊隊滲透的威脅下,游擊隊從山上橫掃而下,且進到其陣地之後方」。

實質上任何村莊若涉嫌窩藏或支持游擊隊,就被燒為平地(通常由空中投
彈)。甚且,城市和鎮甸若被認為左傾,則強迫居民全數撤離,予以清空。順天居民十室九空,馬山有數萬名平民撤離,醴泉郡「所有平民」統統撤走。由於深怕「住在大邱的左派及第五縱隊陰謀製造動亂」,加上周邊防線遭受重大壓力,深怕「起事」,大邱廣大民眾被迫遷走。到了八月中旬,許多迫遷民眾被集中在釜山附近各島嶼上,不准離開。

此時,北朝鮮部隊的人數仍遠遠落後。麥克阿瑟已成功地調集整個美軍的精鋭之師投入韓國戰場;到了九月八日,所有已經戰鬥訓練的陸軍部隊,除第八十二空降師之外都已派赴韓國。雖然這些單位大多投入準備在仁川展開兩棲登陸戰,仍有八萬三千名美軍、以及五萬七千名南韓及英國部隊沿著前線對抗北朝鮮。此時,美軍坦克數量是北朝鮮的五倍,砲兵火力佔優勢,且戰爭爆發不久後即完全掌控空中優勢。

八月底,北朝鮮部隊在釜山周邊防線發動最後一次重大攻勢,兩週內獲致「可觀戰果」,嚴重威脅聯合國部隊的陣腳。八月二十八日,方虎山將軍下令其部隊在幾天之內拿下馬山和釜山;北朝鮮三個營成功越過中段的洛東江;浦項和晉州失陷,周邊防線「瀕臨潰堤」;北軍亦進逼慶州、馬山和大邱。美軍司令官把第八軍軍部由大邱遷移到釜山,南韓知名人物開始離開釜山,前往對馬島。九月九日,金日成說,戰爭已到達「最嚴峻的決定性階段」,敵軍在三個前線都受到擠壓;兩天之後,美軍指揮官也說,前線局勢已進入周邊防線建立以來最危險的階段。

艾普曼寫說:「經過兩個星期最激烈的交戰」,聯合國部隊「勉強頂住北朝鮮的重大攻勢」。美軍的傷亡在九月十五日創下新高,達兩萬人,其中四千二百八十人陣亡。

■美軍反攻、北朝鮮撤走
一九五○年九月中旬,麥克阿瑟將軍精心規劃了從仁川發動戰術上非常漂亮的兩棲登陸戰,美軍旋即光復漢城。仁川港的潮汐非常詭譎,如果挑錯時間搶灘,整個艦隊很容易就擱淺。但是美軍毫無瑕疵穿越詭譎的海灣和淺灘。海軍最精鋭的兩棲作戰專家亞瑟.杜威.史崔伯將軍,二次大戰期間曾率領菲律賓雷伊泰島登陸戰、又在諾曼第登陸戰指揮奧瑪哈灘搶灘行動。現在他在仁川之役指揮兩百七十艘船艦的龐大艦隊,在幾無傷損的狀況下把八萬名陸戰隊送上岸。陸戰隊大部分未受到抵抗就登陸,但行動旋即被致命砲火遲滯,直到九月底才攻克漢城。北朝鮮面對此一情勢,無可奈何;金日成部署了約兩千名缺乏訓練的部隊防守港口,但不知為什麼,沒在港口佈雷。他們並沒有因美軍登陸而大吃一驚(美方的神話如此說),可是他們抵抗不了,於是展開他們的歷史學家避重就輕所說的「戰略大撤退」。

十月初美軍決定跨過三十八度線發動攻擊,北朝鮮正規軍繼續後退,誘敵深入,影響到麥克阿瑟決定不顧勸阻、兵分兩路追擊;另一方面,北朝鮮亦懇求中國盟友伸出援手。美軍虜獲的文件顯示,北朝鮮做出重要決策,要在關鍵地點與美軍作戰以掩護其部隊全面撤退;另一份虜獲的文件則有朝鮮人民軍第八師政治情報主任朴基成的一段話:

敵軍主力依然完整,沒有受到全面傷害。但他們沒有完全了解我方實力,讓步兵部隊深入我境……直叩鴨綠江。這顯示他們低估了我們。上述所有條件都有利於誘其深入。

中國及朝鮮聯手攻擊期間被俘的另一個北朝鮮軍官說,直到十一月底,朝鮮人民軍仍「繼續撤退」:

有人或許會認為,一路挺進到釜山周邊,然後一路撤退到鴨綠江,乃是徹底戰敗。其實不然。這是有計劃的撤退。我們撤退是因為我們曉得美軍會追上
來,他們的部隊將分散到廣大的地區。現在該是我們包圍這些部隊、予以殲滅的時候了。

他說,從正面攻擊的中、朝聯軍,將獲得「八個強大兵團從後方進行騷擾及襲敵」的協助。雖然北朝鮮部隊有大量步兵落入麥克阿瑟陷阱而被俘,大部分軍官卻得以脫逃,並率領大批部隊經過山區回到北方。許多游擊隊也逃入南方山區,於一九五○至五一年冬天成為美軍傷腦筋的大問題。(一九五一年初,朝鮮人民軍又回頭攻擊,一度深入到南韓慶尚北道的安東和尚州。)

仁川登陸之後不久虜獲的一份文件透露金日成對南征之戰的評估;他說,「原本計劃是一個月之內結束戰事」,但是「我們無法殲滅美軍四個師」。攻克漢城的部隊又違令、未能迅速南進,因此使得美軍「得以喘息」。打從一開始,「我們首要大敵是美軍」,但是他承認,「聯合國部隊及美國海、空軍加入戰局,使我們嚇了一跳」。這表示金日成預期美國地面部隊會參戰(可能是從駐屯日本的美軍部隊抽調人馬),但沒料想到規模如此之大,也沒料想到美方會出動海、空軍——這是很詭異的輕忽,除非北朝鮮認為蘇聯的海、空軍能嚇阻或對抗美國的海、空軍。

包括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在內,任何人都很難想像,美軍絕大步兵部隊會從地球另一端調到這個和美國全球戰略關係似乎不太大的半島,投入作戰。

南征之戰造成南韓死亡十一萬一千人、受傷十萬六千人、失蹤五萬七千人;三十一萬四千戶房子全毀、二十四萬四千戶受損。美方的傷亡是六千九百五十四人死亡、一萬三千六百五十九人受傷、三千八百七十七人失蹤。北朝鮮軍方傷亡數字不詳,但可能至少死傷五萬人。

(這個時候,中國人民志願軍還沒加入戰爭……)

書籍代號:0GGK0192

商品條碼EAN:9789866723810

ISBN:9789866723810

印刷:黑白

頁數:352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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