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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之後:留下來的我們如何修復心碎,活出不被悲劇擊垮的人生

Any Ordinary Day

作者:麗.塞爾斯 (Leigh Sales)

譯者:駱香潔

出版品牌: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21-07-14

產品編號:9789863599807

定價 $360/折扣1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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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澳洲新聞界最高榮譽沃克力獎(Walkley Award)得獎力作★

 

人生被徹底顛覆的那天早晨,通常不怎麼特別。」

 

從罹癌、喪親,到自然災難、重大人禍,

我們遭逢人生驟變的機會有多大?若最可怕的事發生了,接下來會如何?

 

透過本書溫柔而篤實的訪談與省思,在一段又一段真實經歷中,

見證人性的堅韌與希望,思考人類的情感連結,看見悲劇的正面意義。

 

她罹患多發性硬化症,又成為恐怖分子所挾持的人質;

他目睹自己妻女成了隨機槍擊案的罹難者,而後積極推動槍枝法改革;

他困在喜馬拉雅山上四十幾天後生還,卻在鎂光燈下迎來新的苦難;

她去過停屍間認屍,因為男友死於親人刀下,三年後又遭逢兒子意外過世;

他被土石流活埋六十五個小時後獲救,但妻子罹難,十多年後再婚妻子也罹癌逝世;

這些遭逢命運捉弄的人,脆弱一如你我,

他們在歷經生命中最糟糕的時刻後,如何理解自己的境遇?如何繼續生活?

 

 

◆我們最害怕的是什麼?

我們知道人人都可能經歷悲傷和痛苦,但我們總是難以預測何時災難將要到來。身為記者,麗.塞爾斯經常遇到經歷人生最慘時刻且被媒體環伺的人物。一連串的災難新聞,加上自己也跟死神擦身而過,使她開始思考我們每個人遭受重大人生打擊的可能性有多高?這些災難如果有其意義,那又會是什麼?

 

生理演化與新聞媒體的影響

我們為什麼如此害怕隨機災禍?一者是由於生理機制的演化,使大腦偏好「可預測性」,對大規模傷亡事件和突襲事件特別警覺。而記者出身的塞爾斯,更想提醒的是,新聞媒體往往強化了我們對於風險的懼怕;媒體就像放大版的人類大腦,排除普通的日常事件,留下少見的事件。人們若透過媒體吸收過多災難資訊,儘管住在地球的另一端,也可能感到整個世界彷彿正在崩塌。

 

◆在不確定的世界裡,人們給予彼此最珍貴的是陪伴

本書不僅採訪當事人,也廣及相關人員,諸如陪伴者(神父、諮商師)、相關行政人員(警察、法庭人員、死因裁判官)、新聞報導者,甚至是政治領袖(澳洲前總理),從各種面向引領我們思考各種因應災難的人類行為與意義,並且找尋「創傷後成長」的可能。

這些訪談中所含藏的人生智慧,足以撫慰人心,並湧升溫暖的力量,讓我們意識到:在這個充滿不確定與存在危機的世界裡,可怕的遭遇不會消滅生命裡所有的美好;不願陪伴才是最糟的情況。而我們所能付出的也就是陪伴,讓人人得以如常生活的陪伴。

 

那些無人願意遭逢的悲劇,仍有機會淬鍊成獻給所有人的珍寶,只要我們試著思考:

‧若我成為悲慘事件的主角,能幫助我撐過生命低潮的是什麼?

‧若我們與當事人相處,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真正成為撫慰的力量,而不是阻礙?

‧那些意外遭逢災禍的人們,他們的經歷帶給我們什麼領悟?為什麼有些人復原得比較好?

‧重大悲劇發生之後,群眾為何會有各種反應?我們如何理解集體創傷,發揮集體復原力?

‧倖存者為何願意接受記者採訪?新聞從業人員如何在工作高壓下,避免犯下缺乏同理心的錯誤?

 

#本書金句#

我們以為自己能掌握未來,但這是個迷思。『必然性』是一種想像。這只是我們集體相信的一個漫天大謊。

‧當別人出於信任向我坦言心中的想法時,若我的反應是立刻懷疑他們,就永遠學不到有用的事。

‧時時提醒自己生命無常、我們無法掌控生命,其實是一種恩賜。確定感被剝奪,是一種恩賜。

‧受苦是神聖的。我們不想受苦,但我們無法避免受苦。所以你需要別人的陪伴。只要在一起就好,是陪伴,不是幫助。陪伴蘊含著深刻的真理。

‧當你感受到疼痛,生命才會出現實感。你會得到領悟,進而產生同情心。痛苦使你成為更深刻、更豐富的人類。

‧痛苦中,也有喜悅。你不可能只抱持一種想法:人生很美好,人生很糟糕,或人生很悲傷。一定是揉雜在一起。其實這世界有很多好人,很多的仁慈。他們無所不在。

‧陪伴深陷痛苦的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害怕自己的行為會使情況雪上加霜。但現在我知道最糟的行為是視而不見,是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然後避不見面。

‧我以為這些悲慘的故事會沉重到把我壓垮,我可能會在被窩裡躲一輩子。結果恰恰相反。他們使我充滿希望。人類的承受力著實驚人。

‧生命比新聞告訴你的要豐富、仁慈、安全得多。人類也比新聞告訴你的更加善良。你以為自己絕對挺不過的那些逆境,很可能都難不倒你。你會沒事的。這些人的故事,其實只有一個啟示:對平凡的每一天心懷感恩,好好享受每一個平凡時刻。平凡其實一點也不平凡,真的。回首過去才知道,平凡的每一天都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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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若權 作家/廣播主持/企管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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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煒 POP Radio電臺臺長/主持人
洪仲清 臨床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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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博煒 《但我想活》作者
蔡宇哲 「哇賽心理學」創辦人兼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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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欣怡 作家

「本書感人且靈敏地描述了,當悲劇發生時,在我們內心生活中那些深刻且不可逆的轉變。」——《衛報》(The Guardian)

「透過書中人物的經歷和感受,更能真實領會人生沒有劇本,並了解遭逢創傷後我們還是可以找到方法繼續前進,走出灰燼。」──蔡宇哲 「哇賽心理學」創辦人兼總編輯

「每個災難的日子都是平常的日子,藏在心中的美好會隨著你的復原力而重生,這本書將陪伴你面對每次的跌倒與重新開始。」──鄧善庭(發瘋心理師) 諮商心理師

「遇到困頓後,當事人不但自己癒後重生,也帶給旁人力量,這一直是當事人送給我最珍貴的禮物。推薦這本書,祝願您能一起領略這種成長與生命的韌性。」──洪仲清 臨床心理師

「塞爾斯深入而勇敢地探索,在最悲慘的人生境況裡,找到希望、勇氣與仁慈。她不但溫暖,而且充滿智慧與謙卑。」——安娜‧方德(Anna Funder),《祕密警察國度》(Stasiland,暫譯)作者

「塞爾斯維持一貫的清晰視角與正直,將我們最深的恐懼層層剝除,邀請我們跟她一起發現:能夠拯救我們的,正是這種思考人類思維的能力。她為我們提供了極有價值的一本書,猶如黑暗中的明燈。」——莎拉‧克勞斯諾斯坦(Sarah Krasnostein),《創傷清潔工》(The Trauma Cleaner,暫譯)作者

「面對意外,我們總有百般悔恨及無奈,但改變心態卻總能使自己在逆境中逐漸茁壯。」——黃博煒 《但我想活》作者

不完美的日子,努力完美過就好。——村子裡的凱莉哥 親子部落客

 

麗.塞爾斯Leigh Sales

澳洲廣播公司(ABC)時事節目《7.30》的主持人,也是澳洲備受崇敬的記者。她在二○○六到二○○八年擔任ABC的國家安全通訊記者,二○○一至二○○五年擔任ABC的駐華盛頓記者,報導了九一一事件之後數年的重大相關新聞。

塞爾斯主持的時事節目《7.30》是ABC的招牌節目,她在節目上訪問過數十位世界領袖與名人,包括希拉蕊.柯林頓、東尼.布萊爾、亨利.季辛吉、達賴喇嘛、披頭四成員保羅.麥卡尼、美國音樂人派蒂.史密斯、演員哈里遜.福特、李奧納多.狄卡皮歐與茱莉.安德魯斯。澳洲尚在人世的歷任首相都接受過她的訪問,而她也是報導ABC聯邦選舉新聞的不二人選。

二○○五年,她的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相關新聞使她榮獲澳洲新聞界最高榮譽沃克力獎(Walkley Award)。此外她的卡崔娜颶風實地報導也使她再度獲得沃克力獎的提名。

二○一九年,她因為對廣播新聞界的貢獻獲頒澳大利亞勳章(Order of Australia)。

曾三度獲得沃克力獎肯定的塞爾斯也是個作家,著有Detainee 002On Doubt與暢銷書《大難之後》,並與政治評論家安娜貝爾.克萊柏(Annabel Crabb)共同主持熱門Podcast節目《Chat 10 Looks 3》。

 

獲獎紀錄

二○一九:沃克力獎(著作《大難之後》

二○一九:澳大利亞勳章(廣播媒體的傑出貢獻)

二○一二:沃克力獎(廣播與線上訪談)

二○○七:喬治孟斯特獨立新聞獎(George Munster Award)(Detainee 002

二○○五:沃克力獎(最佳時事報導: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

 

駱香潔

清華大學外語系,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專事中英翻譯。譯作包括《無形資產》、《性格販子》、《認識自己的身心系列》(行路)、《前世業力清理法》(橡實)、《靈魂小語:給失親者的話》(宇宙花園)等等。

 

賜教信箱:judyjlo@gmail.com

前言 直視太陽

人生被徹底顛覆的那一天早晨,通常不怎麼特別。你張開眼睛,起床,吃早餐,換衣服,出門,腦子忙著運作。走出大門,沒有因為任何異狀而惴惴不安。後來再次描述這段經歷時,你會先從這個看似平凡的早晨說起,這種「平凡」在事後反而顯得不可思議。用這麼平凡的方式開始的一天,怎麼會發生如此重大的打擊?
二○一四年底,有兩個這樣的日子佔據了媒體關注。這兩天發生的事件超乎想像,以至於跟事件毫無關聯的我們也感到驚惶失措。一件發生在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春光明媚,年輕的板球球員菲利浦.休斯(Phillip Hughes)在比賽中被板球擊中而身亡。另一件發生在十二月十五日的早茶時間,一名槍手闖入一家位於雪梨的咖啡館,挾持了十八名人質,有兩名人質在這場事件中喪命:凱翠娜.道森(Katrina Dawson)與托里.強森(Tori Johnson)。
從小就打板球的休斯一如往常,在上場前穿戴了護具。道森是個律師,她只是下樓買杯熱巧克力。強森像平常一樣忙著咖啡館的工作。改變人生軌道,離開這條高速公路的最後一個路標在哪裡?宇宙彷彿故意欺騙他們,沒有警告他們今天應該待在家裡。如果宇宙(或是命運、運氣、上帝、機緣巧合,任何類似的名稱)沒有特別優待他們,或許也不會特別優待你我。
我們在做某些選擇的時候,心裡很清楚它們將會改變人生方向:結婚、生子、換工作,並期待這些決定帶來怎樣的結果。那場板球意外和林德咖啡館(Lindt Cafe)的挾持事件之所以令我們感到不安,是因為他們在災難發生前做的選擇都很微不足道,幾乎不值得多慮。哪個家庭會想到送兒子去打板球而不是踢足球的決定將影響兒子的性命?如果跟朋友喝杯熱飲都成了攸關生死的決定,誰還能正常生活?我們每一天都毫不猶豫地做出類似的選擇,不知道這些選擇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但這種無知反而是一種幸福。
由無關緊要的決定凝聚而成的神祕力量,將在未來的某個瞬間互相碰撞,我們無力阻止。有些神祕力量已在軌跡上航行多年,有些則是幾分鐘前才出發。它們對富人和窮人、強者與弱者一視同仁,毫無歧視。從理智上理解這一點很簡單,但若是用尖銳的現實角度切入,會讓人打從心裡感到不舒服。二○一四年底的這兩個新聞事件突顯出「活著」的真義,一個既美好又恐怖的事實:我們永遠無法預測未來。
當了二十五年記者,每天旁觀這種無差別的天災人禍,對我來說是工作的一部分。從一九九一年二月,我在昆士蘭科技大學(Queensland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聽的第一堂新聞寫作課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已找到適合的職業。跟新聞工作有關的一切,我都喜歡:與人交談、寫報導、思考頭條、編輯內容、在有期限的壓力下研究各種主題。每次跟法律系、會計系的朋友一起坐在自助餐廳裡吃午飯,我都會在心裡偷偷感到得意,因為跟我比起來,他們上的課聽起來都很無聊。現在對新聞的感覺依然沒有變,我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能做自己這麼喜歡的工作真的很幸運。
我當菜鳥記者的時候,水災、旱災、法庭案件、抗議遊行、警方突襲、兇殺案的審判、環境問題、遊民的愛心午餐、布里斯本農業嘉年華(Royal Brisbane Show)、衝浪意外、體育醜聞、政客垮台等各種新聞都跑過。很快地我就發現一件事,我不喜歡追逐救護車或天災人禍、面對悲劇和痛苦。一九九四年我在九號頻道(Channel Nine)服務,有一次我輪值擔任夜班採訪主任,聽到警方的無線電說,有兩名消防員在黃金海岸的民宅救火時罹難。攝影師把現場畫面傳給在新聞編輯室值班的我,他拍到消防員的遺體從房子裡送出來的影片,我的工作就是幫明早被指派寫這則新聞的記者一一列出關鍵畫面。當下我十分確定,這已是我接觸死亡的極限。漸漸地,我盡量爭取採訪政治新聞,因為處理政治上的悲劇比處理真正的悲劇更自在。
記者生涯的頭十年左右,我採訪過各種新聞。神奇的是,我幾乎不曾親身接觸真實的恐怖。我沒去過死者或傷者還沒從車內移出的車禍現場,這是許多年輕記者跟警察必定會經歷過的事。我從未被派去戰區。我極度欽佩報導這些題材的同事,因為我知道自己不但欠缺勇氣,個性也不適合。
二○○一年底,九一一事件剛過沒多久,我擔任澳洲廣播公司(Australian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簡稱ABC)的北美特派員。雖然未徹底避開災難新聞(我曾被派去紐奧良報導災情慘重的卡崔娜颶風),但我報導的主要還是與伊拉克和阿富汗戰事有關的政治議題,還有澳洲人大衛.希克斯(David Hicks)被囚禁在美軍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Guantanamo Bay detention center)的新聞。我採訪在戰爭中去世的人們的家屬,也曾多次造訪關塔那摩。對我來說,這些採訪工作並不痛苦。因為我跟這些採訪對象不一樣,幾天後就能回到原本的正常人生。
過去十年我擔任新聞主播,大多待在攝影棚裡工作。我主持的節目叫《7.30》,這是ABC的夜間帶狀時事節目,也是電視台的招牌,是我引以為傲的節目,我深深敬佩每一位同事。身為主持人,我訪問的對象有些意氣風發,有些陷入谷底。雖然坐在有空調的攝影棚裡既舒服又安全,但是每晚被不幸的消息包圍依然是件痛苦的事,每星期至少有兩個晚上播報的新聞令我鼻酸。
以二○一六年三月為例,《7.30》報導了天主教神父性侵兒童、煤礦工人因為黑肺症(black lung)而慘死、熱帶氣旋肆虐斐濟、安養院的照護員虐待老人、保險公司拒絕賠償急需幫助的保戶,儘管他們準時繳交保費、舞蹈老師性侵兒童、知名游泳選手罹患黑色素瘤(melanoma)、五百名煉油廠員工突然失業、土耳其自殺炸彈客、被泰國軍團綁架的學生、一名女子的臉被伴侶持鎚砸得稀爛、布魯塞爾機場恐攻、一位電視明星罹患多發性硬化症。當然也有其他更開心的新聞,但悲劇似乎總是留下更強烈的印象。
碰到恐怖攻擊、死傷慘重的意外或其他重大新聞事件,《7.30》的收視率一定會比平常高。天災人禍顯然能讓收視率飆升,大眾對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慘劇,似乎難以抗拒地感興趣。但是回到自己身上,我們會盡最大努力閃躲命運的毒鏢。我們吃綠葉蔬菜,擦防曬油,繫安全帶,遵守速限,戒菸,每天散步半小時,在遊樂場的攀爬架跟鞦韆底下鋪設泡棉墊,禁止學校提供花生醬三明治,喝咖啡不過量,減少飽和脂肪的攝取量,騎單車戴安全帽,每次搭飛機都接受偵測、搜身、掃描和X光檢查,在淋浴間的地上放防滑毯,每天限制自己只喝一杯紅酒,定期讓醫師擦刮、探查、擠壓我們的私密處。我們似乎希望透過其他人的悲慘遭遇,在保命清單上增加一些預防措施,以避免步上他們的後塵。
理智上我知道新聞不是反映人生的鏡子,新聞是精挑細選的結果。(我的一位新聞學教授曾說,一百架直升機裡可能有九十九架飛得很安全,會上新聞的只有出意外的那一架。)儘管如此,每天花好幾個小時報導悲慘事件依然令我懼怕。二○一四年十二月,只要想到那陣子生活丕變、陷入新聞事件的那些人,我總是輾轉難眠。我忍不住思考那些隨著事件油然而生的疑問:為什麼發生在他們身上?為什麼不是我或我愛的人?什麼時候會輪到我?
我無法壓抑這種恐懼,怕總有一天會輪到自己,命運輪盤上的那顆球會落在我的號碼上。

    
二○一四年初,我的人生發生了令我懼怕好運已盡的巨大影響事件。那一年二月,我懷孕八個月。有天晚上因為側腹突然開始劇痛而醒來,我知道肯定有問題。我已經生過一個孩子,所以知道這不是分娩的陣痛。
我前往雪梨的皇家阿爾弗雷德王子醫院(Royal Prince Alfred Hospital),醫生為我安排了各種檢查。寶寶的心跳跟我的生命跡象都很正常,但保險起見,醫生還是讓我住院觀察,因為也可能是闌尾炎(appendicitis)。過了一會兒,有兩位超音波技術師來幫我檢查。看了螢幕之後他們神情有異,我知道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能看出是什麼問題嗎?」我問道。當時我的疼痛程度是十級量表上的第三級。
「我們看不到你的器官,」其中一位檢驗師說,「有一塊陰影擋住了視線。」
儘管我的醫學知識有限,但我猜測那塊陰影必定是血。
我的婦產科醫生迅速抵達,他說:我們還不確定是什麼問題,但必須立刻讓你進手術室剖腹生產,確認問題是什麼之後,再請專科醫生來處理。他向我道歉,因為無法像平常那樣,在恥骨附近用小切口剖腹。必須直向切開我的腹部才能毫無阻礙地看見腹部內所有臟器,而也會留下較大的疤痕。
他去準備手術後的短短幾分鐘內,劇烈疼痛席捲而來。疼痛程度突然從三躍進到十,我的肋骨彷彿快要一根根裂開。我試著停止呼吸,因為連最微小的動作也會引發劇痛。我的肚子上還綁著胎心監測器,這時我聽到助產士說:「寶寶沒心跳了。」她用力按下牆上的一個按鈕。
我非常希望自己可以直接暈過去,部分是為了逃避疼痛,部分是因為我實在害怕得不得了。我對當下的情況一無所知。助產士按下緊急按鈕之後,周圍似乎陷入一片混亂,但對醫護人員來說並非如此。那之後發生的事,我只剩下片段記憶:勤務員把我搬上病床的巨大疼痛;病床在走廊上移動時,不知道哪個好心人把手伸進薄被裡握緊我的手;我雙眼緊閉,但能感受到天花板上的燈有節奏地一一閃過;我拜託麻醉醫師快點把我麻暈,就算會因此死去也無所謂。她好像說要我再撐一下,只剩不到十秒鐘。
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婦產科醫生穿著手術服走進手術室,另一個人用筆在我肚子上畫了一條線,標註下刀的位置。一切都發生得很快,我甚至擔心他們會在我失去意識之前就動刀。
我醒來之後沒有看到寶寶。我躺在一個燈光昏暗的房間裡,後來才知道這裡是重症病房。感覺到一個鼻孔插著管子,很不舒服。他們說,這根管子經由咽喉伸進胃裡抽出液體。我的肚子上貼著紗布,有根管子從紗布裡穿出來,把棕色液體引入袋子裡,還有另一根接著尿袋的導尿管。我的鼻孔裡有氧氣鼻管,兩隻手上都有軟針,軟針接著靜脈注射的管子,床的兩側都有。我的腿上套著非常緊的白色褲襪。我的左手套著一個塑膠裝置,上面有顆按鈕。我很快地發現只要連續按那顆按鈕數次,我就會昏過去。
我再度昏睡。第二次醒來時,我的婦產科醫生也在床邊。
「我的寶寶呢?」我問。
「他在新生兒加護病房,」醫生說,「因為他曾經缺氧一陣子。」他告訴我,我的症狀叫「子宮破裂」。
這件事過了很久之後,我還是不願意上網查詢這幾個字。後來查到的資訊是:「孕期子宮破裂非常罕見,胎兒與母親都極有可能面臨嚴重的併發症……採取治療行動的時間很短,因此醫生都很害怕碰到孕期子宮破裂的情況。」
我的婦產科醫生告訴我,他剖開我的肚子時看到一片血海。我的子宮左上方有一個板球大小的裂口。由於難產,他不知道寶寶的大腦是否受到損害,也暫時無法確定。
護士會用十級制的阿普伽新生兒評分(Apgar score)衡量新生兒的生命跡象。這項測驗剛出生時做一次,五分鐘後再做一次。我兩年前自然產生第一胎,寶寶第一次測驗是九分,第二次是十分。這一胎剛出生的測驗是兩分,五分鐘後是三分。
我大量失血,手術中輸了三次血。得知寶寶住在新生兒加護病房,而且可能腦部受損,我震驚得不知所措。術後兩天才崩潰大哭,護士很同情我,把我連人帶床、導管、尿袋、和點滴一起推去新生兒加護病房,我的寶寶身上接著一大堆儀器。我們的第一張母子合照令人鼻酸,寶寶的身影幾乎被醫療器材完全遮住,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我自己。我們兩個身上都接著許多儀器,所以我沒辦法抱著他,只能躺在他旁邊的床上。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自己即將臨盆,卻在一棟大房子裡瘋狂走來走去,尋找可以生產的房間。所有的房間都上了鎖,但沒人願意幫我。還有另一個孕婦也即將臨盆,她有淡金色的頭髮跟小小的孕肚,是標準的「性感媽咪」。她看起來氣定神閒。我不斷向旁人求助,也向她求助,但是我連話都說不清楚,沒人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躺在病房裡的我,最後被自己的聲音吵醒。我滿臉淚水大聲哭喊著:「媽咪,媽咪,媽咪!」
這大概是整個過程中最具毀滅性的一刻,甚至比之前的疼痛與恐懼更可怕。我脆弱到如此悲慘、像幼兒般的狀態,甚至懇求母親來拯救我。我從來不曾叫母親「媽咪」!我手術那天她有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需要她從昆士蘭過來照顧我。我斷然拒絕了,因為不想給她帶來麻煩。
雖然理智無法解釋,但潛意識知道我已徹底失去安全感,也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自我意識。一向被視為幹練、獨立的我,非但失去照顧自己的能力,也失去照顧孩子的能力。這個噩夢重重打擊了我,因為它使我覺得沒能成為心目中的那個自給自足,掌控人生的自己。儘管知道這個想法並不理性,但我確實覺得既羞愧又軟弱,這種感覺很嚇人。
經過幾個月的休養我慢慢恢復健康,寶寶也沒事了,但是這個經驗給我一種跌進湍急河流的感覺。我害怕自己游不到對岸,努力游回原處,但水流實在太強勁。有時候我會失去控制,被水流沖走。最後我終於吃力地爬上對岸,累倒在地上。我看得見自己落水的地方,卻再也回不去。走過掙扎求生的這段路之後,我的人生觀改變了。我眼中的世界不再像過去那樣安全,死亡和災禍隨時可能找上門,不再是暫時無須擔心的、離我很遙遠的事。
每晚播報新聞時腦海中浮現的問題,因為這次經驗變得更加避無可避:我們如何接受意外可能隨時發生的這個事實?當難以想像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如何繼續活下去?有些人無意間成為大眾都想了解的事件主角,做為一個群體,我們是否有責任幫助他們?當我們真的明白自己不是特例,每個人都是一樣脆弱的平凡人,我們應該用怎樣的方式過日子?
人的一生都會經歷悲傷和痛苦,這是人生的必經之路。想到一定會逝去的生命,我總是很害怕父母過世,緩慢的衰老。但是跟這些念頭相比,瞬間顛覆人生的驟變更加令我恐懼。當了這麼多年記者,我一直避免直接面對這些事。但二○一四年初的親身經歷,加上年底播報過的新聞事件,都使我明白逃避毫無意義。逃避面對這些事,等於逃避生命本身。
寫這本書是因為我想知道,如果不再轉身逃避,勇敢走向最大的恐懼,會發生什麼事?如果有人經歷過我最不希望自己或家人碰到的事,我能從他們身上領悟到什麼?人類大腦如何處理這些事件,是否有最新的科學研究能夠解釋?小說家艾瑞絲.梅鐸(Iris Murdoch)曾寫道,關注是一種道德行為(Paying attention is a moral act.)。我認為,密切關注這些人生悲劇猶如直視太陽。雖然很害怕,但我想知道如果不移開視線的話會怎麼樣。

 

前言 直視太陽

第一章 我也可能碰到
第二章 風雨同舟
第三章 風暴中心
第四章 支持的力量
第五章 新的正常人生
第六章 走出灰燼
第七章 平凡歲月

附錄
謝辭

書籍代號:0ELG0137

商品條碼EAN:9789863599807

ISBN:9789863599807

印刷:黑白

頁數:284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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