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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20

徐自強的人生,現實上映的司法的羅生門戲碼

李濠仲

一個平凡人爭取無罪的故事,臺灣社會二十年來對於正義的想像拼圖

「既然你沒做,那你為什麼要逃? 」坐過16年冤獄,挺過7次死刑,遇過5度非常上訴,他的一生,見證台灣司法廿載的變遷

炎熱潮濕的泰國芭苔雅,臨海而立,風光旖旎,即使進入十二月最涼爽的月份,每日最高溫仍有達攝氏三十度以上的可能。此處市集車水馬龍,沿途海濱度假酒店林立,長年門庭若市,因而素有「東方夏威夷」之稱。民國八十四年十二月,芭苔雅正值觀光熱季,遊客熙來攘往,徐徐海風讓人暑意全消,卻有人無視這座城市綺麗多姿的景貌,心起殺機。一位名叫「張保羅」的男子,當月十六日即遭人縊死在下榻飯店的浴室內。

他的死狀奇慘,透露潛伏在案情裏的深仇大恨。飯店人員發現張保羅時,他的雙手、雙腳均受到捆綁,兇手同時再以床單撕成的繩子纏繞住他的頸部,最後張保羅整個人且被懸吊於浴室的氣窗前,仿若一場警告意味濃厚的私刑。一個人若欲尋短自盡,其實根本不必這麼大費周章。透過泰國警方蒐證資料顯示,現場不僅有兩人以上搏鬥跡象,張保羅的臀部還有清楚受人在地上拖行的紅腫傷痕。

就在飯店業者因為這起血腥兇案惴惴不安之時,泰國警方卻在張保羅的房間內發現一本中華民國護照。護照的照片和死者面容相符;但英文的署名和他登記住房的「張保羅」名字大有出入。泰國警方隨即將採集的指紋傳真到台灣的刑事警察局請求協查其身份。經過刑事局指紋室比對,赫然發現張保羅竟是同年九月,犯下內湖仲介商黃春樹綁架撕票案的主嫌之一—黃銘泉。

這項消息經台灣媒體披露,原先似已真相大白的綁票案,進而再掀波瀾。主要因為案件之中,當時除已被逮獲,正關在看守所裏的兩名同夥,以及在泰國橫死的黃銘泉外,尚有一名綽號「阿強」的嫌犯在逃。警方因此懷疑,黃銘泉是和阿強一起潛逃泰國,之後因為彼此利益擺不平而起衝突,結果引來不測。如今非得將本名徐自強的阿強緝拿歸案,否則綁票案的來龍去脈何以水落石出。更何況,警方數月前宣告偵破這起綁架案時,甚至是以「主謀」身份對徐自強發出通緝。

兩嫌被逮,黃銘泉已逝(幕後原因迄今未明),新聞媒體大篇幅報導九月間,發生在汐止山區的富商遭撕票案,數月後,徐自強仍不見蹤跡。他的下落不明,讓警方火速偵破的擄人勒贖事件徒留一條大尾巴。

就在嫌犯黃春棋落網,看似僅需把在逃的陳憶隆、徐自強緝拿歸案,整起事件即可圓滿落幕。問題就在於近一個月後,躲藏在雲林的陳憶隆被警方逮到,他除了和黃春棋一致口徑,證稱徐自強為共犯外,卻又供出其實另有一人才是真正的綁架撕票主謀策劃者,那人就是黃春棋的胞兄黃銘泉,也就是不久後慘死泰國的那位張保羅。因為陳憶隆的出現,黃春樹綁架案一度峰迴路轉,檢警原本腦中的犯罪輪廓,不得不因為陳憶隆的說辭,再次做出修正。

如果,一件原本漂亮偵破的案件,在黃春棋落網時,可形塑出一套犯罪版本,在陳憶隆遭逮後,又可出現另一套犯罪版本。那麼,當時仍舊在逃的徐自強,又會有怎樣迥異於這兩人的說辭,他又會對案情帶來什麼樣意外的發展?黃銘泉已命喪泰國,任誰都已無從得知,從他口中,關於這起綁架案,又會出現什麼樣的未知情節。

1995年9月1日,是徐自強的獨生子徐永昱上小學一年級的開學日,然而這一天,同時發生了建商黃春樹遭綁票撕票案,從這之後,徐自強一直成為「共犯」口中的同夥,甚至是「主謀」。他在逃亡了九個月之後決定主動投案,從此展開徐自強從沒想過的「冤獄」人生。

2015年9月1日,遭羈押了16年、官司纏訟20年,7次被判死刑,2次無期徒刑,檢察總長5度非常上訴,徐自強終於在今天獲判無罪。從青春到中年,兒子從小學剛入學到大學畢業,這20年來,徐自強是怎麼度過的?

徐自強真的是無辜的嗎?案子有何疑點?如果他是無辜的,徐自強如此平凡的人,如何熬過死囚的人生,面對自己一無所有、隨時沒有明天的處境,又如何成為各界救援的對象?漫長的徐自強案,使此案的探討不僅在瞭解徐自強的人生,更可以看盡臺灣二十年來司法與人權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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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徐自強

關於作者

李濠仲

一九七六年生,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曾為《新新聞周報》《聯合晚報》政治組記者,二○○九年辭去記者工作,隨任職於外交部的妻子遠赴挪威,開始從事寫作。二○一五年夏天返臺。現為網路新聞媒體《上報》主筆。在衛城作品為《小國的靈魂》《娜拉,如果妳在挪威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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