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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藥【傳奇女作家引爆話題之作】:哥本哈根三部曲3 

Kobenhavnertrilogi 3 : Gift

作者:托芙.迪特萊弗森 (Tove Ditlevsen)

譯者:吳岫穎

出版品牌:潮浪文化

出版日期:2022-07-06

產品編號:9786269574865

定價 $360/折扣1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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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內容簡介
  • 作者簡介
  • 書摘
  • 書籍目錄
  • 詳細資料

 

為了活出想要的人生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

一段愛情、欲望、夢想糾葛撼動人心的炙熱旅程

直面禁忌引爆國際熱議之作隆重登場

 

丹麥二十世紀最重要獨特的女性之聲首部直譯中文版領先全球上市

國民作家成長文學經典已售全球25國版權颳起托芙潮旋風

 

首部曲《童年》榮獲誠品博客來X金石堂香港誠品當月選書

後摺口附贈哥本哈根三部曲浪漫書籤,一式兩張可自行裁剪

 

即使明知災難性的結局在等待,我都忍不住想要像她那樣活。

──鴻鴻(詩人)

 

★2021時代雜誌年度選

★2021紐約時報年度書 

★2021美國公共廣播電台年度選

★2021金融時報年度選

紐約時報衛報紐約客每日電訊波士頓環球華爾街日報星期日泰晤士報觀察家報每日郵報電訊報金融時報新政治家出版人周刊巴黎評論洛杉磯時報書單——國際媒體共同推薦 

全球最大書評網站Goodreads著作累積逾兩萬則評分狂推分享

媒體譽為女性版我的奮鬥》,丹麥版那不勒斯四部曲

丹麥影視團隊改編拍攝影集中  

 

「現在,我們是爸爸、媽媽和孩,一個普通正常的家庭。」

「為什麼,妳那麼想當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事實上,妳並不是啊。」

我無法回答他,但是,打從我有記憶以來,總是有著這樣的渴望。

──托芙迪特萊弗森

 

來自丹麥的傳奇女作家托芙近年以哥本哈根三部曲在國際間掀起熱潮《毒藥》是真正點燃銷售狂潮的關鍵之作她在書裡記錄下的歷程也是當代女性的獨特聲音。被譽為自傳式寫作的先驅筆下題材多取自真實體驗,哥本哈根三部曲引起的爭議尤甚,在書中也不諱言提到父親請她別再把自己寫成「背向世界睡覺的父親」她曾在訪談說自己的創作皆是虛構但在哥本哈根三部曲的第一人稱書寫當中,我們確實透過小說般的情節窺見一位當代女作家的憂傷身影 

 

終曲《毒藥》的結局托芙留下了開放式的伏筆現實生活的她卻嘗試數次自殺本書出版五年後殞命這是她最後沒有告訴讀者的事也讓書中對生命的提問更加真實《毒藥》哥本哈根三部曲的引爆點在丹麥出版後點燃了銷售狂潮虛實間的爭議也隨之而來親友紛紛出面抗議責備她「與生活太近」她在書中卻自承「寫作時我絕不為他人著想」

 

直面人性的解謎之作

 

《童年》裡回望原生家庭,《青描述繽紛多姿的年少階段,《毒藥》終於將讀者帶進了真正與現實對抗的生活身為詩人托芙為本書命名選用了別有寓意的雙關語在丹麥語中,已婚這個字亦有毒藥之意她在本書裡坦且驚人地揭露了自己的生活直面人性裡種種考驗:家庭、愛情、欲望、創作、藥物——最後成癮。

 

《毒藥》的開場裡年輕的托芙儼然已經年少得志嘗到了成功的滋味她的著作陸續出版,另一半正挖掘她出道的總編輯,人生幾乎一如所願。但是生命的考驗總是突如其來寫作事業的成功蒙上利用年長丈夫的陰影面對感情波折後與第二任年輕丈夫的婚姻讓她體會了為人母的快樂也得面對產後憂鬱症及家庭生活等問題同時繼續為寫作燃燒

 

驚心動魄的真實生活

 

隨著歲月流逝,她的生活核心逐漸演變成痛苦的來源:各種形式的可怕誘惑。為了保住愛情與婚姻她寧可墮胎在戰火當下她獨自面對生命各種惘然的威脅,望著身旁的少女們想起她們未來和她相似又或者相異的命運擔任醫生的第三任丈夫讓她陷入了成癮問題她沉浸在迷幻感帶來的靈思泉湧及創作欲裡無法自拔。她在書中記錄了成癮及戒斷的過程驚心動魄幾乎讓人不忍直視第四任丈夫則伴她度過戒斷的艱辛之路走向另一段人生

 

她曾在書裡寫到,寫作是唯一令她感到快樂與平靜的事她將自己生命裡的疑惑苦痛掙扎快樂誠實坦地訴諸筆下全書真實描繪了一個女人經歷愛情、友誼、野心和成癮的灼熱旅程

 

充滿既視感的當代文學經典

 

托芙.迪特萊是丹麥的國寶級作家,《童年》《青》《毒藥》分別詮釋一位女性的童年、青年、婚姻階段可獨立亦可串連被譽為哥本哈根三部曲並公認為經典代表作。三部曲的主題圍繞在女性的經歷和生活,對複雜女性友誼、家庭和成長世界的描繪動人出色

 

對於創作及實踐自我的熱情點燃了她的靈魂與生命一路支撐著她走向人生終點也為她奠定了傳世作家的地位三部曲即便只是屬於作家的人生故事,年後卻仍能在國際間蔚為風潮二十一世紀的讀者也有濃厚既視感毫無時空隔閡

 

●直面人性:坦誠揭露成癮、婚姻、愛慾等現實問題,過程讓人驚心動魄。

●文學價值丹麥重要文學作品全球首部直譯中文版在台問世

●時代意義成長於二戰期間作品反映時代及女性之聲

●經典特色:意象生動文辭優美詩意盎然

●成長文學從女性意識至自我的追尋與實踐內容極具啟發性

●閱讀趣味第一人稱的自傳式小說具有強烈的臨場感與即時感充滿戲劇性

 

年度選書

 

三部曲堪稱是迪特萊弗森華麗的回憶錄。以一種讓人驚嘆的清晰、幽默和坦率呈現,不僅照亮了世界的嚴酷現實,同時也點燃了我們私密生活裡那些難以言喻的衝動。——《紐約時報》非虛構類年度選書

 

哥本哈根三部曲是一幅令人心碎的藝術家肖像。迪特萊弗森以精確而殘酷、極度自我意識的方式, 反思了她的生活。從希特勒上台期間、她動蕩的青年時期,到她發現心中對詩歌的熱情,再到後來多次破裂的婚姻。雖然這故事是幾十年前的作品,但她筆下所捕捉到那些複雜

托芙.迪特萊弗森(Tove Ditlevsen

出生於一九一七年,丹麥知名詩人、作家,作品常於丹麥音樂與電影,亦被選入丹麥小學教材中。出生於哥本哈根的工人階級家庭,童年經歷成為她作品的重心。二十出頭便出版首部詩集一生著作近三十本,包括短篇長篇小說、詩歌與回憶錄。女性身分、記憶、童年是作品中反覆出現的主題,書寫自己的憂傷和痛苦,刻劃人性最深處的禁忌及掙扎曾獲丹麥文壇最高榮耀金桂冠文學獎(De Gyldne Laurbær)多種獎項肯定。成年後,反覆與酒、毒對抗,多次進出精神病院,這些經歷則成為她晚期作品的重心一生經歷四段婚姻,於一九七六年服用過量安眠藥亡。

她在去世前就已深受丹麥人喜愛,直到年哥本哈根三部曲於國際間出版引爆全球「托芙潮」(Tove fever),各家媒體大幅報導,更被文學評論家稱「世界遺忘的珍寶」。由於作品皆帶著強烈的個人自傳色彩,也被視為自傳式寫作的先驅作品《童年的街》(Barndommens Gade,暫譯曾被改編為電影,《童年》《青》《毒藥》則是首度被引進華文世界的經典代表作

吳岫穎
馬來西亞華人,出生於馬來西亞馬六甲州,在馬來西亞完成基礎教育及二專。1999年畢業於中國南京大學中文系。2001年隨丹麥籍先生移居丹麥。2009年畢業於哥本哈根Gladesaxe幼教學院。目前在哥本哈根的一家托育機構任職。曾在大馬華文報章撰寫專欄。2008年出版《丹麥,生活旅行》,另有譯作《惡童》(Intet)。

   內文試閱  @

 

第一部

客廳裡的一切都是綠色的——綠色的牆、綠色的地毯、綠色的窗簾,而我總是身在其中,如畫一般。每天清晨五點左右,我醒來,坐在床緣書寫著,寒意讓我不禁蜷縮著腳趾;時值五月中旬,暖氣已經關了。我獨自睡在客廳,因為維果.F.莫勒爾(Viggo F. Møller)獨居多年,一時間無法習慣身旁睡著另一個人。我理解,也覺得完全沒問題,因為這樣一來,清晨的時間就完完全全只屬於我了。我正寫著我的第一部小說,而維果.F並不知情。我有預感,如果他知道了,絕對會給我許多的意見和指正,正如他對待為《野麥子》Hvid Hvede撰稿的那些年輕人一。如此一來,一整天在我腦海裡蠢蠢欲動的句子都會被截斷。我在廉價的黃色草稿紙上書寫,因為如果我使用他那台聒噪的打字機來打字——那台古舊,應當屬於國家博物館展覽品的打字機,絕對會吵醒他。他睡在面朝後院的臥房裡,早上八點鐘才需要叫醒。他起床後會穿著白色繡紅邊的睡衣,擺著一張令人厭惡的臉去洗手間。我開始泡咖啡,在四片麵包上塗抹奶油。我會在其中兩片麵包塗著厚厚一層奶油,因為他喜歡一切油膩的事物。我盡我所能逗他歡喜,因為我始終對他充滿感激之心:他娶了我。我知道這一切都有點不對勁,然而我還是小心翼翼地不進一步去思考這件事。維果.F從來不曾用手挽過我,這讓我有些不舒服,就像鞋子裡藏著一顆石頭那樣。我感到不自在,為問題出在自己,或許我在某種程度上沒有達到他的期望。當我們面對面坐著喝咖啡時,他讀報,也不允許我和他說話。而我的勇氣,開始如沙漏裡的沙子一般,莫名地流瀉。我瞪著他,看著他的雙下巴如何從襯衫的衣領邊際漫溢出來,並且持微微震動。我望著他纖小的雙手如何急促、焦慮地擺動;以及他那一頭厚重宛如假髮般的灰髮,因為他那張紅潤、毫無皺紋的臉,比較像是一個禿子。當我們終於展開對話,卻是討論他晚餐想吃什麼或我們該如何縫補遮陽窗簾裂縫等無關痛癢的瑣事。只他在報紙找到一些讓人振奮的消息,我才會覺得高興例如那天新聞報導占領軍在禁止酒精交易一星期後終於解禁、我們能再次購買酒精飲料的時候他張開只剩下一顆牙的嘴巴對我微笑出門時拍拍我的手說再見的時候,我也會覺得高興。他不想裝假牙。他說,他家族裡的男人們都只能活到五十六歲,所以他大約只剩下三年的壽命,何必花這筆錢。他的小氣過於明顯,我的母親當時對他維持生計能力的高評價,完全是錯估了。他從來沒有送過我一件衣服。當我們傍晚出門拜訪一些名流時,他搭乘電車,我則騎著腳踏車以極快的速度與電車平行,好讓他想要看見我的時候能在車外向他揮手。他讓我負責家裡的開銷預算,當他查看時認為每樣東西都太貴。帳目無法平衡時,我就會寫上「綜合開銷」,這會讓他非常生氣,因此我總是小心翼翼地不忽視任何一項開銷。他也總是抱怨我請傭人來家裡幫忙,認為我反正在家也無所事事。但是我不能也不願意處理家務,這點他不得不讓步。當我看見他越過一片綠色草坪,往停在警察局外的電車,我也會覺得高興。我向他揮揮手,轉身背向窗子,便把他徹底遺忘,直到他再次出現為止。我淋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想我才不過二十歲,但是我們彷彿已經結了一輩子的婚。我才二十歲,而我覺得在這綠色客廳以外的人們都過著疾速奔馳的人生,就如定音鼓和鼓的聲響般急促;與此同時,日子卻如塵埃般不知不覺地掉落在我身上,日日重複著。

穿好衣服,我跟顏森(Fru Jensen)太太討論晚餐,並擬了一張購物單。顏森太太沉默寡言,個性內向,她覺得有點委屈,因為她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單獨待在這裡。「算了,」她喃喃自語,「這把年紀的男人居然娶了一個年輕女孩。」她聲量很小,我無需回她,而且我也不能被她干擾。因為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我的小說,我已經擬了題目,但還不知道這將會是怎樣的一部作品。我只是寫,或許這將是一部好小說,或許不是。最重要的是,書寫的時候,我感到快樂,這是我一向以來的感覺。我感到快樂,並且遺忘了周遭的一切,直到我提起褐色的斜肩包出外逛街為止。當我走在街上,就會再次陷入早晨的愁雲慘霧,因為我眼裡只看見那一對對陷入愛河中的情侶們,手牽著手,互相凝視彼此。我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畫面。我明白了,原來我至今根本不曾戀愛過,除了兩年前,那一天,我從奧林匹亞(Olympia)酒吧裡把柯特(Kurt)帶回家。隔天他就出發去西班牙參加內戰。或許他已經戰亡沙場,或許他平安歸來,娶了一個女孩。或許我根本沒有必要為了達到任何成就而和維果.F結婚。或許嫁給他,僅僅因為母親熱切的期待。我把手指插入肉裡,看看肉是否軟嫩,母親是這樣教我的。我將價錢寫在小紙條上,否則回到家,我就會忘了。當採買結束,顏森太太回家後,我再次遺忘一切,敲著打字機,此刻,不會打擾任何人。

母親經常來看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做些蠢事。婚後幾天,母親打開衣櫃,一一翻看維果.F的衣物。她叫他「維果兒」,和其他人一樣,沒辦法僅僅稱呼他「維果」。我也沒辦法,因為這名字感覺就像是一個孩子的名字,用在成年男子身上顯得有點蠢。她把他所有的綠色衣物對著光線查看,找到一套已經相當破爛的,她覺得他不會再穿了,建議拿去讓布朗太太(Fru Brun)改成一條洋裝給她。當母親做出這種決定,我從來沒能動搖過她,於是我毫無反抗,讓她帶著衣服離開,只希望維果.F不會提起這件衣服。過了一陣子,我們去拜訪父母。我們不太常這樣做,因為我無法忍受維果.F對我父母說話的方式。他拉大嗓子,緩慢地說話,彷彿面對的是無能的小孩,他小心翼翼地製造一些他認為能引起他們興趣的話題。我們去拜訪他們時,他忽然間悄悄用手肘戳了我一下。「這太怪了,」他說,同時用大拇指和食指捻弄著鬍子,「妳有沒有發現,妳媽身上那條裙子,布料跟我掛在我們家櫃子裡的那套衣服一模一樣?」於是我和母親快速地躲到廚房裡大笑。

這段時期,我覺得我和母親非常要好。對她,我不再有深切痛苦的情感。她比她女婿年輕兩歲,他們兩人之間的話題僅限於我的童年。當母親提起她記憶中兒時的我,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彷彿她說的是另一個小孩。母親來的時候,我會把小說藏在維果.F書桌屬於我的抽屜裡,鎖好。我泡好咖啡,和她邊喝著咖啡邊悠閒地聊著天。我們聊著父親終於在奧雷斯塔德發電廠(Ørstedsværket)找到穩定工作的好消息。我們說起艾特文(Edvin)的咳嗽,我們也聊到自從羅莎莉亞(Rosalia)阿姨過世後,母親內臟開始發出的各種緊急訊號。我覺得母親還是非常漂亮與年輕的。她嬌小苗條,臉龐和維果.F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皺紋。她那一頭燙過的頭髮濃密得猶如洋娃娃。她總是端正地坐在椅子的邊緣,挺直著背,雙手放在手提包的提把上。她和羅莎莉亞阿姨一樣,總是正襟危坐,打算只逗留「片刻」,卻在幾個小時以後才離開。母親會在維果.F從任職的保險公司回家前離開,因為他總是心情很差,不希望家裡有其他人。他厭惡自己的辦公室工作,他討厭每日圍繞在他身邊的人。我覺得,除了藝術家以外,基本上,他討厭全人類。

用餐完畢,我們會審查家裡的開銷帳目,接著,他會問我《法國大革命》(The French Revolution)讀到哪裡了。他要求我打好藝術文化的知識基礎,所以我盡量每天都讀幾頁新的內容。當我把盤子都端去廚房時,他會躺在長沙發上小憩,我看了一眼警察局前那顆藍色地球儀,以耀眼的玻璃光映照著空蕩的廣場。我把窗簾拉下,坐下來閱讀卡萊爾(Carlyle),直到維果.F醒來跟我要咖啡。當我們喝著咖啡的時候,如果當天不必出門拜訪任何名流,便會有一股莫名的沉默在我們兩人間蔓延開來。彷彿我們已在婚前說盡了所有的話語,以光的速度用盡了接下來二十五年可以和對方說的所有詞句;因為我不相信他三年後就會死去。我滿腦子都是我的小說創作,所以如果不談論這個,也不知道還可以跟他說些什麼。

約一個月前,丹麥被德國占領之後,維果.F相當害怕,他認為德國人會逮捕他,因為他曾經在《社會民主報》Social-Demokraten的專欄撰寫有關集中營的文章。我們經常討論這個可能性。傍晚,他那群跟他同樣驚慌的朋友過來,他們心裡多少有點類似的擔憂。但是目前看起來他們好像忘了這回事,因為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每天都在擔心他會問我是否已經讀了他新小說的初稿,他打算將初稿投給金谷出版社(Gyldendal)。初稿就擱在他的書桌上,我曾試著閱讀,但是那實在是太無趣、太冗長了,句子結構都非常拗口以及充滿錯誤,我覺得自己應該沒辦法讀完。這件事導致我們之間的氣氛更緊張,我不喜歡他的作品。雖然我從未大聲說出來,但是我也從來沒有給予他任何好評。我只說,我對文學懂得不多。

儘管我們的傍晚是如此悲哀單調,也勝過那些和名流們耗在一起的傍晚。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被羞澀感和尷尬所籠罩。我的嘴裡彷彿塞滿木屑,無法迅速回應他們所有歡快的話語。他們談論著彼此的畫作、展覽以及出版的書,並高聲朗誦他們新寫的詩。對我來說,寫作就像童年時做過的一些祕密的、被禁止的事,是一件充滿羞恥,必須躲到角落、在沒人看見時才做的事。他們問我近來在寫些什麼,我回答說:沒有。維果.F替我解圍。他說,「她最近在專心閱讀。一定要非常大量地閱讀,之後才能書寫散文,這會是下一步。」他談起我的模樣彷彿我的人並不在現場,而當我們終於可以離開,我才高興了起來。和名流們在一起的時候,維果.F完全是另一個人,他開朗、自信、機智,就像我們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那樣。

一個晚上,在畫家阿爾訥.翁爾曼(Arne Ungermann)家裡,他們提起應該把那些在《野麥子》上發表文章的年輕人召集起來,他們散布在哥本哈根城裡的各個角落,肯定都非常寂寞。「如果能夠互相認識,一定會給他們帶來歡樂。而托芙可以當這個協會的主席。」維果.F說,然後給我一個友善的微笑。這想法讓我覺得快樂,我只有在少數年輕人帶著作品到我們家裡來的時候,有機會接觸到同齡人,而他們幾乎都不敢看我,因為我嫁給了這樣一個重要的男人。這樣的快樂讓我忽然間敢說些什麼,所以我說可以把這個聚會叫做「青年藝術家俱樂部」(Unge kunstneres klub)。這個點子引起了大家的掌聲。

隔天,我在維果.F的筆記本上找到了所有的地址,寫了一封非常正式的信給他們,我簡要地在信中建議大家在不久後的某個晚上我們家聚聚。當我把信件都投入警察局旁的郵箱裡時,想像著他們會有多高興,我相信他們和不久之前的我一樣,貧窮而寂寞,並且孤獨地坐在城裡各個角落租來的寒冷公寓裡。我想,維果.F對我畢竟是相當了解的。他知道我厭倦了總是被老年人圍繞著。他知道,在他那綠色客廳裡的生活經常讓我感到窒息,而我也無法耗盡青春去閱讀法國大革命。

 

 

特別收錄

 

寫作是唯一永的愛與動力

——黛.普蘭貝克(Dy Plambeck)

 

我認為,《毒藥》是托芙.迪特萊弗森的主要代表作品。在這本書裡,我們看到了一位優秀的作家面貌:她肆無忌憚卻又脆弱,幽默卻也殘酷,坦率且充滿了愛。在《毒藥》中,作為一個小女孩和一位堅韌的獨立女性,托芙.迪特萊弗森抵達了創作高峰。對於成癮、墮胎、不必要的耳疾手術以及對婚姻的不忠,托芙.迪特萊弗森那種坦率、輕佻的輕描淡寫,在讓人驚訝之餘,同時也讓人感受到她其實傷痕累累,甚至能感受到針頭是如何刺入她的體內、刺入所有男人、女人,以及托芙.迪特萊弗森極度渴望卻又無法忍受的人生。

 

有一種作家,其人生和作品是融為一體的,托芙.迪特萊弗森便是這類作家的代表人物。《毒藥》是回憶錄。這本書在一九七一出版時,所引發的傳聞及媒體熱議,也連帶讓本掀起銷售熱潮。這本回憶錄也激起了托芙.迪特萊弗森的兩位前夫——艾博.蒙克(Ebbe Munck )及卡爾.里伯(Carl Ryberg——家人的強烈抗議。但是這類事情,托芙.迪特萊弗森已經習慣了。在她整個寫作生涯中,她經常被家人或朋友責備,覺得她和他們的生活「靠得太近」。「寫作時,我絕不為他人著想」,《毒藥》裡那一個無名的主人翁這樣說,這,也是托芙.迪特萊弗森所秉持的寫作原則。

 

《毒藥》寫的僅僅是托芙.迪特萊弗森自己的人生嗎?或許並不完全如此。「一切都是杜撰的,包括報導文學」,托芙.迪特萊弗森曾在一次訪問中這樣說。這本回憶錄,其實也是一個普通人的故事,關於一個女人如何被男人、藥物及寫作而分裂的故事。

 

當我閱讀《毒藥》時,我無法理解現代主義的批評,他們認為托芙.迪特萊弗森的寫作方式並不成熟,過於老派。但是在出版四十年後本篇文章完成日期為二〇一二年的今天,無論是本書的主題——對於基本生存條件面臨分裂的描寫本書的衝突——關於事業與家庭如何結合描述,還有本書的寫作風格,都是如此當代且合乎時宜。對於讀者來說,《毒藥》不是一本七十年代的懺悔文學,而是類似後現代主義之後盛行的表演舞台:一部帶著面具和身分、涵括真相和語言圖像的戲劇。

 

同時,《毒藥》也是以一種巨大的勇氣而完成,我不曾在任何其他文學作品裡有過類似的體驗——從本書的第一頁開始,便以極高的說服力緊緊吸引讀者。那是文學的力量,一部好的文學作品,會讓我們忘了作品的虛構性,忘了書中的角色是出於杜撰。《毒藥》便是這樣一部作品。那些以為托芙.迪特萊弗森僅僅是為了女性而書寫關於女性課題的男人,應該都從這本書開始閱讀。當主角描寫到她的手臂再也找不到任何沒有阻塞的血管,因此只能在腳上尋找時,讀到這個段落卻不為此感到反感的人——無論男人或女人,我都想見見。這段描繪雖然讓人震驚,卻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肯定了人生。

 

本書的書名有三層意義。描寫了一個女人的婚姻——一段正常的婚姻關係、書中讓主角上癮的針筒裡的毒藥及婚姻裡的寫作。這三種元素都有致命的危險。

 

《毒藥》描寫了一個女人同時身為母親及職業女性所面臨的分裂、她對正常人生幸福的渴望,以及對自由和自毀的慾望之間的拉鋸。這樣的分裂,托芙.迪特萊弗森早在她第一本詩集《少女心》(一九三九年)所收錄的一首詩作裡即已表現出來,那首詩名為〈認知〉(Erkendelse)。她描寫一個女人摔破了童年家裡一個美麗的花瓶,只因為無法抗拒自身那種想破壞的慾望,她在結論這樣寫著:

 

「人們所託付於我的一切,皆從我手中殞落

因此,為了我們巨大的幸福

我的朋友,請別對我寄予關心」

 

《毒藥》裡的主人翁,被一種毀滅的慾望驅使,這種慾望不是作為一切的結束,而是為了生命的開始。她透過達到迷幻的狀態,來完成自己想超越僅僅身為一個人類的想望,而這種迷幻的狀態是如此迷人且強烈,能為她帶來在寫作時同等的沉醉及幸福感。她那無數次的婚姻、無數次的墮胎,以及無數次的藥物注射,都是為了達到這種狀態。

 

對於《毒藥》的主人翁來說,寫作是她唯一永恆的愛和驅動力。作為一個讀者,我們第一次遇見她時便能發現,在她寫作的同時,她週遭的世界正逐漸淡出。那是一個清晨,她的丈夫維果.F還在睡夢中,而她在寫小說。寫作是她一生的愛情,也是她渴望與男人們的關係裡能得到的那種愛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只有在寫作時,她才覺得幸福。為了寫作,她在清晨五點鐘起床。因為在那個時間裡,她可以對週遭的世界毫不關心,她可以把孩子擱置一旁。也是因為想起那些尚未被寫就的著作、那些總是浮現在她腦海裡的句子,把她從床上拉起來,打電話向醫生求救,住進療養院展開戒毒的旅程。寫作讓她有了抗戰和生存下去的毅力。

 

在書中主人翁的現實世界裡,她渴望能找到一生的摯愛,她想成為主婦和母親,卻無法嚴肅地對待這些角色。她可以在心裡揣著一個孩子及對其深深的愛意,書寫有關孩子們的一切。她可以書寫她在童年時如何被辜負,及她與母親間充滿問題的關係,卻無法好好成為她孩子的母親。

 

《毒藥》借用了傳統教養小說(Bildungsroman亦被稱為成長小說的結構——以個人為中心,主人翁決定要尋找幸福,了解恐懼,走向世界,並且經歷各種事情,只為了最後再次找到歸宿。《毒藥》裡的主人翁在小說的結尾,並沒有找到她的歸宿,但是她和維克多找到了一個家的可能性,是開放的結局。維克多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可以把主人翁從毒癮深淵拯救出來的浮板,但危機早已潛伏在他們熱情幸福的愛情之間。「我們有相愛的權利」,小說中的維克多這樣說,有關這點,書中主人翁這樣回答:「這個權利,也總是傷害他人的權利」。

 

愛情會傷人,小說主角和維克多將會互相傷害彼此,就如她和前幾任丈夫所經歷過的那樣:第一任丈夫,比她年長三十歲的編輯維果.F,她嫁給他是為了接近文壇;第二任丈夫,艾博,完成了她對普遍幸福人生夢想的渴求;第三任丈夫,醫生卡爾,和他之間那種毀滅性的關係,讓小說主角染上了毒癮。卡爾是她三任丈夫當中最憤世嫉俗的一個,因為他看穿了她。他知道如何能讓她和他建立關係,他知道他的首要任務是:他必須讓她無法寫作。而他的武器是注滿杜冷丁的針筒。

 

《毒藥》一書出版於七年代初期,也是女性運動展開的時期,然而,托芙.迪特萊弗森並不把自己視為女性運動的參與者。她將「紅襪子」(Rødstrømpe)比喻為鬥牛犬,而作為當時《家庭日記》(Familie-Journalen的專欄作家,她不斷鼓勵女性讀者留在不幸的婚姻裡,鼓勵她們妥協與屈服。一名有了五個孩子的女讀者,因為愛上一個有著兩個孩子的有婦之夫而想離婚,托芙.迪特萊弗森冷酷地在回信裡寫道:「七個孩子,兩個女人和兩個男人,您不顧一切追隨己心而尋求的幸福,並不值得付出這樣昂貴的代價。理智一點,留在原地吧。」

 

然而,在某種程度上,《毒藥》仍舊是屬於女性主義的故事。這個故事描寫了一個年輕的女人,以為她必須依靠婚姻才能獲得想要的社會地位,最終還是成為一位獨立女性,透過寫作創造了自己的人生及空間。她領悟到,她無須依靠男人維生。她自己就能做到。作為一個讀者,我們彷彿聽見吳爾芙(Virginia Woolf)在其女性主義著作《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裡的那個聲音,書裡表明,一位女性若想成為一名作家,必須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每年可以賺到五百英鎊。托芙.迪特萊弗森在寫給她的朋友艾絲特.納戈爾的信裡也有類似說法:「實際上,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嫁給一名百萬富翁,根本不該生育,或是應該安排五十歲後才開始生小孩。」從她的內心,以及作為她個人的守護者,我們很難不把托芙.迪特萊弗森視為女權運動者,但是她從來不是任何政治組織的成員。據說,他們讓她感到噁心。

 

托芙.迪特萊弗森在和她的第四任丈夫——維克多.安德——的婚姻出現問題時,開始書寫《毒藥》。她搬到夏日度假屋裡撰寫回憶錄,因為維克多的情人搬進了他們的房子裡,而他們在家的時候,她無法專心寫作。她以嘲諷的筆調把這段經歷寫進一九七五年出版的《關於自己》(Om sig selv)這本書裡。但,即使托芙.迪特萊弗森坐在愛情這顛覆的小船上、儘管她寫下了那一句「愛情的權利,就是傷害他人的權利」的警句,她還是堅決地寫出一個帶有希望的結局。一個相信關係可以維持的希望。一個相信愛情依然存在的希望。一個可以傳遞給讀者並且讓他們繼續懷抱著的,希望。

 

毒藥

第一部 

第二部 

【特別收錄】寫作是唯一永的愛與動力

書籍代號:2NVI0003

商品條碼EAN:9786269574865

ISBN:9786269574865

印刷:單色

頁數:296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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