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書籍搜尋 >文學小說>懸疑 / 推理小說> 後窗與另幾宗謀殺——緊張大師希區考克的謀殺文本(精裝版)

後窗與另幾宗謀殺——緊張大師希區考克的謀殺文本(精裝版)

Rear Window and Other Murderous Tales

作者:康乃爾.伍立奇 (Cornell Woolrich)

譯者:李仲哲

出版品牌:二十張出版

出版日期:2023-11-01

產品編號:9786269771035

定價 $414/折扣1冊

儲值會員,馬上選領 加入儲值會員 購買單書
  • 內容簡介
  • 作者簡介
  • 書摘
  • 書籍目錄
  • 詳細資料

時間靜止在黑暗的稜線上

我們站立於花開的一側

想像死亡是樹,想像一個

沒有困惑沒有孤獨的午後

靜靜分食彼此的血肉靜靜共舞

 

〈後窗〉(Rear Window)─攝影師意外因腿傷而足不出戶,閑來無事透過後窗觀察鄰居們。某天,看到對窗的推銷員夫婦發生爭執,當晚發現鄰居先生數度冒雨走出家門,隔日發現更多異常舉止,鄰居太太也從她卧病甚久的床上消失了……一切都令傑弗瑞不安。

 

謀殺案後的早晨(Morning After Murder)劇情轉折在,偵探究竟如何與謀殺有所關聯僅僅作為一名調查者,又或涉及更險惡的事件。令人不安的自我猜疑,讓讀者不斷質疑經典的「是或否」問題即他是否參與其中。

 

〈兩宗謀殺,一樁罪案〉(Two Murders, One Crime)─故事第一部分描述一名無辜者,如何被誣告謀殺而被處決。凸顯了警察的無能完全聽信目擊者的言詞。無辜者遭到處決之後,故事隨即轉向:警方發現了真正的兇手,卻無從起訴他,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必須承認,自己誤會無辜者而使他慘遭處死的過失……這篇故事中,一窺法律體系與人心的執著癡念,也見證機遇是如何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墳墓般死寂(Silent as the Grave)男人向妻子坦承,曾在過去殺害他人,妻子答應保守秘密。但當男子的前上司死於非命,妻子便被丈夫是否涉及其中的問題折磨著,直到她決定深入探索,又陷入更深的懷疑中。

 

瘋狂之屋(Crazy House)一名土木工程師被誣陷,在一間老屋子裡謀殺了女子,他必須回到案發現場找出兇手,才能證明清白。然而,自他在那晚逃離後,屋子就被重新布置過,而他也必須在黑暗中探索陌生的大廳,並以機智勝取真正的罪魁禍首。

 

紐約藍調(New York Blues)一名男子獨坐黑暗的房間裡,懷疑自己殺了心愛的女人,而受內心責難與折磨,並等待「死亡」前來取走他的性命。他將真正的自我攤開來審視,而失憶、妄想、恐懼與焦慮也隨之淹沒他。

 

電影史巨擘、緊張大師—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經典改編原著

[ fps ]書系:導演與小說家的跨文本經典對話,精彩第二彈

康乃爾.伍立奇為黑色小說先鋒,其作品備受推理大師級作家雷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艾勒里.昆恩(Ellery Queen)與日本推理小說之父江戶川亂步(Edogawa Ranpo)高度推崇;犯罪小說家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亦受其影像甚深。

《後窗》被認為是希區考克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在一九五五年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獎、最佳劇本獎、最佳錄音獎、最佳攝影獎等四項提名。本片在美國電影學會評選的百年百大電影系列。

經典好評:

「伍立奇和雷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可說是黑色推理的首創先驅。」—《新聞日報》(Newsday)

伍立奇擁有高超寫作技巧,呈現在每一情節、每一角色、每一場景上……我十分欽佩這樣的寫作能力。」雷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
「伍立奇能從最常見的事件中創造出更多恐怖、興奮、更徹頭徹尾的懸念。」──艾勒里.昆恩(Ellery Queen)
「康乃爾.伍立奇,一位值得不同世代的讀者去發現與再發現的作家。」──雷.布萊伯利/《華氏451度》(Fahrenheit 451)作者
 

「做了什麼,只有你自己心裡明白。」

電影史巨擘、緊張大師——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經典作品改編原著

希區考克:「人分為兩種,一種喜歡偷窺別人,另一種喜歡把自己暴露給別人。」

小說建構了完美的敘事邏輯以激發心理層面的認同感,

罪行的出現淨化了主體窺視欲望中不道德的一面。

 

後窗與另幾宗謀殺選集收錄犯罪推理作家康乃爾.伍立奇引人入勝的六則短篇小說。其中最知名即〈後窗〉(原名〈這必定是謀殺〉〔It Had to be Murder〕),曾被希區考克於一九五四年翻拍為經典懸疑電影(法國知名導演楚浮曾說:《後窗》是他喜歡的電影)。作者巧妙運用多數人普遍的窺視心理,藉由精妙情節,讓故事形成道德悖論,當主角在偷窺中無意發現了一宗謀殺案,偷窺此種不道德行為似乎成為了全新的解讀,作者對於人性觀察的透徹,特別在經濟大蕭條年代的絕望感下,讓角色的道德難題更為深刻,令文本更具多重解讀性。

書中六則故事圍繞著謀殺,從兇手、辦案偵探、目擊者、誣告受害者,又或是無辜配偶的視角,多方看待事件發展,伍立奇巧妙揭露了謀殺會為涉及其中的人帶來何種傷害與痛楚。故事中布滿懸疑、恐懼、妄想、焦慮與神祕元素,讓故事同步滿足讀者的「本體欲求」和「社會欲求」之宣洩。謀殺敘事裡細膩的、複雜的人性百態,無望的幸福或道德的孤獨,顯示作者書寫風格的基調:將殘酷的現實與詩意,以冷靜的敘事骨架,進行得以衝擊感官之揉合。

 

作者∣康乃爾.伍立奇Cornell Woolrich(西元一九○三至一九六八年)∣生於美國紐約。與同時代知名犯罪與黑色小說作家——達許.漢密特(Dashiell Hammett)、厄爾.史丹利.賈德納(Erle Stanley Gardner)和雷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相提並論。青年時逢父母離異,隨父親遷居墨西哥近十年,經歷革命時代洗禮,返回紐約與母親同住,並就讀哥倫比亞大學。大三出版首部小說《入場費》(Cover Charge,西元一九二六年)後退學,專心嘗試推理小說,最廣為人知是發表於西元一九四二年的短篇小說〈這必定是謀殺〉(It Had to Be Murder),曾於西元一九四二曾被導演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翻拍為電影《後窗》(Rear Window)。

伍立奇是同性戀,在洛杉磯擔任電影編劇時,初段婚姻並不順遂。再度回到紐約,與母親搬進馬賽飯店,直到母親去世,遷至佛蘭肯尼亞飯店,開始酗酒,也因足傷久病未治,遭到截肢,成為了孤僻的獨居者。受到成長、婚姻等等晦暗生命際遇之影響,西元一九三四年起轉型嘗試犯罪懸疑小說,在氣氛營造與角色刻畫上獲得回響,擅長於敘事加入失憶、妄想、恐懼等黑色元素,另有將近數十部作品改編成電影與電視影集,包括法國新浪潮電影大師楚浮(François Truffaut)的《黑衣新娘》,等。另有長篇小說《黑色不在場證明》(The Black Alibi,西元一九四二年)、《黎明死亡線》(Deadline at Dawn,西元一九四四年)、《華爾滋終曲》(Waltz into Darkness,西元一九四七年)、《我嫁給了死人》(I Married a Dead Man,西元一九四八年)等二百餘部,《入夜》(Into the Night)則為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為他補完之遺作

者∣李仲哲文藻法文系畢業,目前專職翻譯,愛書人,喜歡漫步於文字與故事之間。

試閱:

後窗(Rear Window)

(摘錄)

 

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未曾聽過他們的聲音甚至不覺得他們很面熟他們的樣貌從遠處看來實在太小而難以辨別。但我仍可以寫出一張時間表,詳細記載他們的來去、日常習慣和活動。他們是我住在後窗裡的鄰居。

我想這肯定有點像窺探,甚至還可能會被誤認為窺視狂。但這不是我的錯,也並非自己執意如此。現階段,行動十分不便,只能從窗戶旁移動到床,再從床移動到窗戶旁,而這就是我的全世界。天氣暖和時,整間臥室裡最好的存在,便是那扇凸窗。因為沒有裝設紗窗,所以必須關燈才能坐在窗旁,否則很多蟲子會不請自來。過去習慣大量運動,如今則因行動不便而無法,使我時常失眠。我也未曾養成閱讀的習慣,所以無法靠它來解悶。那麼,我該做什麼才好?難道就只能坐在這裡,緊緊閉上雙眼嗎?

現在就隨便挑幾個來說:直直看出去,那扇方形窗戶裡,住著一對關係緊張的年輕夫妻,才剛結婚不久,且育有十幾歲的青少年。他們總是看起來,都很迫切地想要離開,好像待在家一晚就會死去一樣。無論要去哪裡,他們從未記得關燈,而我每次也都不曾錯過。然而,他們也並未全然忘記。你會看到,我將之稱為延遲行動。丈夫大約會在五分鐘後匆匆趕回(可能是從街邊的遠處一路跑來的),並急忙把所有燈都關上。他隨後便在出門的途中,不知被在漆黑中的什麼東西絆倒。觀看這對夫妻,總是使我在心中暗自竊笑。

接下來的公寓在樓下,窗戶的視角略有變窄。那裡有一盞燈,每晚都會熄滅,而我總是對此感到有些難過。那裡住著一位年輕的寡婦(我猜測),她帶著自己的女兒一起生活。我看見她將小孩哄上床,並彎下腰親吻她,眼神充滿著傷感。接著,她坐在床邊化妝,身影遮住了燈光,完妝後隨即離去。不到夜色漸亮、日光升起,便見不到她返家的身影。有一次我還醒著,看到她將頭埋在懷裡,坐著不動許久。對此,我總是感到有些難過。

第三間公寓則在更下層,因為距離很遠,窗戶看小得就像中世紀城垛上的狹縫,看不清裡面的景象。因此,我們直接跳過到最後一間。那間大樓的正面景象,足以讓人全面深入其中,因為它與其他屋子(也包括我的)呈直角,填補了這些屋子背後的空洞。我可以透過凸窗的延伸視角,自由地探入內部,就像觀賞一間縮小成相同比例、後牆被打開的娃娃屋一樣。

這是一座公寓大樓。不同於其他的公寓大樓,它不僅只被分成一間一間的公寓,也比一般大樓高出兩層,並設有消防梯,由此可見差別。然而,它相當老舊,很顯然沒有盈利。這棟大樓正處於現代化工程的階段,與其在作業期間清空整座大樓,他們選擇一次只整修一間公寓,盡可能不要失去任何一個租金來源。在六間提供看屋的後方公寓裡,最高層的那間已經整修完成,但尚未出租。工程目前進行到五樓,不斷地敲敲打打,上下樓層的住戶都不得安寧。

我為住在四樓的夫妻感到抱歉。我常會想,他們到底是如何忍受樓上擾人的聲響的。更糟的是,妻子久病不癒;光從遠處看她病懨懨地走動,且只穿著浴衣的樣子,就能大概猜到。有時候會看到她坐在窗邊抱著頭。我常常想不明白,為何丈夫不請醫生來為她看看,但或許他們也付不起看診費。他似乎沒有工作。可以從窗簾之後看到,他們的臥室時常在深夜時仍開著燈,疑似是妻子身子不適,而丈夫便熬夜陪著她。尤其是有一晚,燈一路開著到天明,他一定陪了妻子一整夜。我並非一直在觀看,而是終於在凌晨三點上床小睡時,看見他們的燈依然亮著。而當我還是睡不著時,會在黎明時分返回窗邊,依然能看見淡色窗簾透著一絲絲的光。

片刻之後,太陽升起,窗簾邊緣的光瞬間黯淡下來,窗簾接下來便被拉起——並不是那間臥室的,而是另一個房間的,畢竟所有房間都長得相似——而我則看見丈夫站在窗前往外看。

他手握著菸。我無法看清楚,但見到他不停將手放到嘴邊,微微快速而緊張的抽搐,以及環繞在頭上的煙霧,便可以猜到他正在做什麼。大概是很擔心他的妻子吧。我無意責怪他,每個為人夫者都會如此。她一定才剛脫離整夜的受苦,好不容易入睡,但過了一個小時多後,樓上又再度傳來施工的吵雜聲。唉,這不關我的事,如果我有個生病的妻子,就會帶她離開那裡。

他將身體探出窗外,大概超出窗戶一英尺,仔細端詳每棟房子的背面,它們都緊靠著眼前的空地。當一個人靜靜凝視某物時,從遠處就看出他的目光聚焦在何處。然而他的目光並不全然靜止,而是緩緩移動,從我這裡開始,逐一掃視每一棟對面的房子。當他的視線落在最後一棟時,我知道他會再將目光一路掃回來,所以便在那之前,往房內退後了一段距離,好讓它安全地經過。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正坐在這裡窺探他的家事。所幸房裡還留有足夠的暮色陰影,以防止我的行動引起他的注意。

一兩分鐘後,我回到原本的位置,而他早已不在,兩面窗簾也被拉起,但臥室的依舊緊緊拉上。我很好奇,他為什麼要在這種無人的時刻,仔細掃看四周的後窗,實在古怪。當然,這並不重要,只是個奇怪的小事罷了——有違他對妻子的擔憂或不安的小事。當人被內在的擔憂或不安所占據,就會用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對著虛空發呆;而若人詳細審視每一扇周遭的窗戶,那就顯示出他對外在興趣大於內在所占有的心事。這兩者形相不完全相符,而這些差異是如此微小,又更增加了它的重要性。只有像我這種無所事事、與世隔絕的人才會注意到這點。

那間公寓在此後,只要是能從窗戶看進去的地方,皆不見動靜。他必定是出門了,又或是也跟著上床睡覺。那三面窗簾仍然保持拉起,唯獨臥室的緊閉著。不久後,山姆——我的日間管家——帶來了雞蛋和晨報,我也因此有了其他東西得以消磨時間,並停下觀看與思考他人的窗內家事。

整個上午,太陽都斜照在從空中的一側,而後又在下午轉到另一頭,接著開始滑落天際,夜晚便再度來臨——一日就這麼過了。

燈光逐漸在社區亮起。四處的牆宛如傳聲筒,某一戶大聲撥放的廣播節目片段,就如此在周遭迴響。只要仔細聽,偶爾也能捕捉到疊放碗盤的敲擊聲,微弱又遙遠。人們生活中的習慣與作息,皆顯露出了他們自身的存在。儘管他們都認為自己是自由的,卻不知道自己都被此束縛得比任何約束罪犯的鐐銬還要緊。那一家匆匆忙忙的人,每晚都會忘記關燈,急著逃向寬廣的戶外,而丈夫會趕回來一一關上。直到清晨為止,他們的住家皆會是一片黑暗。那名帶著孩子的女人,會將女兒抱上床,靠在床邊一臉憂傷,再帶著絕望塗抹胭脂與口紅。

四樓公寓依舊:三面窗簾開著,第四面則整日緊閉。我先前未曾有所察覺,因為沒有格外注意或特別想到,但如今有了。白天時,我的視線偶爾會放在那幾扇窗戶上,但心緒早已到了他方。直到廚房的燈亮起,才發現窗簾一直以來都沒有被動過,而我的心中也升起了,直到現在才有的想法:一整日下來,皆未見到妻子。在廚房的燈被打開之前,未曾見到任何生命跡象。

他外出回來。門口位在廚房的對面,遠離窗戶。他還戴著帽子,所以可以看得出來,他才剛回家。

他並未脫帽,如同那裡沒有別人,無須脫下帽子一樣。相反地,他以手插入髮根,將帽子更往後推,使其貼合腦後的方式,使我知道,此舉並非擦拭汗水;為了做到這點,會需要從額頭的側面掃到另一側。這項舉動顯示出困擾或疑惑的徵兆。此外,他若覺得有些悶熱,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會是脫下帽子。

妻子並未出來迎接——作為如此規律頻繁的習慣、緊緊束縛著我們的生活慣例,如今驟然斷裂。

她肯定病得不輕,才成天待在床簾緊閉的房間裡。我再度察看,他依舊待在原地,離他的妻子有兩個房間之遠。期望變成了驚訝,一個令人不解的驚訝。真是奇怪,我心裡想著,他沒有進去臥室看她,連最遠到走廊去看一眼也沒有。

或許妻子睡著了,而丈夫不想打擾她。我又有了另一個想法:他連看一眼都沒有,如何知道妻子正在睡覺?

他走上前並站在窗旁,如同今日清晨一樣。山姆已經取走我的餐盤有一陣子了,我房間的燈也關著,他一定無法在凸窗的黑暗中看見我。那男子處在窗前不動好久,終於展現出心事重重的樣子,站在那裡往下看,並迷失在思緒之中。

我想,他正在擔憂自己的妻子,如同其他男人一樣,是世上最天經地義的事。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如此將她獨留在黑暗中,而非走近她。如果感到憂心,為何不一回來便上前去看一眼呢?這又是一個介於內在動機與外在暗示的微小的差異。正當我這麼想的同時,在日出時注意到的那件事又再度重演。他抬起頭來,帶著警戒環顧四周,再次察看每一扇後窗。這次光源在他的身後,但落在他身上的光,足以讓我看清他頭部微小且持續的動作。我小心地保持不動,直到遠處的視線安全經過我,畢竟動作會吸引目光。

為什麼他會對別人的窗內,這麼感興趣?然而只要一句話,就能壓制住這揮之不去的想法:虧你有臉說別人,那你自己呢?

然而,我忽略了自己與他最大差別:我並不為任何事感到憂心。至於他,大概是有的。

窗簾再度被拉下。燈在米色的窗簾之後,微微露出光芒。但在那面整日未被拉起的窗簾後,則依舊漆黑一片。

時間過去。難以準確說明過了多久——大概一刻鐘、二十分鐘。蟋蟀在後院鳴叫著。山姆進來房間,詢問在他回家之前,是否有需要任何東西。我告訴他不用——行了,快走吧。他在那裡停留了一下子,低著頭。我見到他輕輕搖了頭,好像是有某件不喜歡的事。我問道:「怎麼了?」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我媽媽告訴我的,她一輩子都未曾對我說謊過,而我也從未見過它不準過。」

「什麼,蟋蟀嗎?」

「牠們的聲音是死亡的預兆,一定就在這附近。」

我對他揮了揮手說:「哦,不是在這裡就好,別讓它煩惱你了。」

他走出門,嘴裡還固執地嘟嚷著:「一定在這附近、不遠的地方,一定是。」

門被關上,我則一人坐在黑暗中。

這是一個悶熱、令人窒息的夜晚,更勝前一晚。就算坐在敞開的窗戶旁,仍難以呼吸。我好奇,他——那位不知名的陌生人——如何能在窗簾拉下的情況下忍受悶熱。

接著突然間,就在我對這整件事毫無意義的猜測,即將在腦海中找到明確的要點、具體化成類似懷疑的事物時,陰影再度出現了。它一閃而過,一如往常地毫無形體,沒有機會停留。

他正在中間的窗戶旁,也就是客廳的那扇,已經脫下大衣和襯衫,只留一件汗衫,我猜他大概也無法忍受如此悶熱的天氣。

起初,我不太明白他正在做什麼。他似乎忙著垂直上下動作,而非縱向地移動。他都待在同一個地方,不斷低下身而退出視線,而後又再度站起重回視線,毫無規律可言。那看起來就像某種健美操,只是下蹲和站起的時間不夠平均。有時會在下方停留很長的時間,有時會突然再次躍起,有時則會連續快速地下降兩三次。那裡有某種黑色的V型物體,將他與窗戶分隔開來。無論那是什麼,只看得見一小片銀色的部分,從向上傾斜的窗戶上露出,偏離了我視線所及的範圍。它遮擋了男人的汗衫底部約十六英寸的部分。然而,我並未在其他時候見過它,也毫無頭緒那到底是何物。

突然間,他從窗簾拉起以來,第一次離開那裡,繞過它走到外面,彎下腰走進房間的另一頭,然後又直起身來,手裡抱著一團(從我這麼遠的地方)看起來像是彩色旗布的東西。他接著回到V型物體後面,將那些東西放在上面,然後又蹲下到視線之外,持續了好一陣子。任何變化都逃不過我自認良好的視力,掛在V型物體上的「旗布」不斷變換顏色,一下子白色,接下來紅色,隨後馬上又變成藍色。

而我立刻明白了:那些都是女裝,他將衣服一件接一件拉向他,每次都拿最上放的那件。接著,女裝又突然被拿走,只剩下黑色的V型物體,以及他再度出現的身軀。我已經瞭解現在的情況,也知道他在做什麼了。是那些衣服給了我線索,而他自己也為我證實了這點。他打開雙臂伸到V型物體兩端,我看見他一下停止一下又繼續綑束,好像在施加壓力,V型物體就突然被折疊成立方體的樣子。他彎腰將之滾到另一側去,看不見的另一側。

看來他這段時間都在打包行李,將他妻子的物品都收進去大行李箱裡。

他不久後又出現在廚房的那扇窗裡,站著不動一陣子。

我看見他——不止一次,而是好幾次地——用手臂撫過額頭,然後用力揮向空中。確實,在如此悶熱的夜晚做這番勞動,想必很辛苦。他接著將手伸到牆上,取下了一些東西。既然他身在廚房,我想大概是從櫃子裡拿出了瓶罐。

之後我看見,他快速將手放到嘴邊兩三次。我寬容地想: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會在辛苦過後,喝上幾口烈酒。而其中的百分之十沒有,只是因為手邊沒有酒而已。他再次走近窗戶,站在窗邊上只露出一部分的頭和肩膀,沿著一整排窗戶,警戒地往外望向黑暗的四周(現在大多數的窗內都已熄燈),接著再審視了一次。他總是從左邊開始,一路掃視到我所在的右邊。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這麼做了,加上清晨那次一共三次。我在心中笑著,這勢必讓人懷疑他做了虧心事。但也有可能只是一個怪癖,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而已。就像我也有一樣,所有人都有。

他走出房間,並關上燈。他的身影接著進到了,隔壁還亮著燈的客廳,然後才進到一直關著燈的臥房。看到第三間房還是緊拉著窗簾,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就算他進去了也依舊黑暗。既然幫妻子整理好了行李,可能明日就準備要離開去養病,當然不會想打擾到她。在出發之前,她可需要好好休息。而在黑暗中溜進床裡,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不過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關燈的客廳過了一段時間後,居然出現火柴閃爍的火光。他一定躺在沙發上試著入睡,且根本未走近臥室半步,一直以來都沒有。這真使我感到困惑,就算多體諒自己的妻子,也不可能不進去看望。

十幾分鐘後,又有另一根火柴被點燃,且同樣來自那扇客廳的窗戶。他無法入眠。

夜色籠罩著我們——凸窗內的好奇心氾濫者,以及四樓公寓裡的菸鬼。一切疑問都毫無解答,唯有蟋蟀無止盡的鳴聲。

我回到窗前,迎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並非因為那位男人,而是因為我的床鋪熱得和火堆一樣。山姆進房為我準備東西時看到我,只說了一句:「傑夫先生,你這樣遲早會生病的。」

起初,那裡好一陣子沒有任何動靜,而我突然看見他的頭竄起,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整夜都待在沙發或安樂椅上。現在,他當然會進去看妻子一眼,確認她是否好一點了,而這麼做也符合普遍的人性。畢竟據我所知,他自前兩晚開始就沒進去看過她了。

然而他沒有。他穿好衣服,往反方向走進廚房,站在那裡吃了些東西,然後突然轉身移到一旁,往門口的方向(據我所知)走去,像是聽到門鈴響了一樣。

果不其然,一會兒後他便回來,身後跟著兩個穿著皮革圍裙的人——遞送工人。我看著他站在一旁,工人們則費力地將黑色行李箱往門口搬去。他不只是光站在旁邊看而已,反而不斷從一邊移到另一邊,幾乎像是盤旋在他們上方一樣,迫切想要確保工作都進行得順利。

結束後,我看見他熱得伸手拭汗,就像那番勞力不是他們做的,而是由他一人完成。

所以他只是在寄送行李,雖然不知道要寄往何處,就這樣而已。

他又再度往牆上伸手並取下物品。是酒,一杯,兩杯,三杯。我有點不知所措,心想:行李箱昨晚早就處理好了,這次連碰行李箱都沒有,到底累在哪裡,累到會流汗又要喝上幾口酒?

而現在,他終於進去探望了。我看見他的身影一路穿過客廳,進到臥室。他拉開那面緊閉已久的窗簾,轉頭看向四周。他的目光並非像注視著一個人那般朝著單一的方向,而是上下左右地環顧周遭,彷彿自己身處在一個空的房間。即便我身在遠處,也絕對沒看錯。

他向後退了一步,微微彎腰並揮動雙臂,放下未使用的床墊和被褥。隨後又做了第二次。

她不在那裡。

我現在才瞭解「延遲行動」的意思。這兩日以來,無法說清的焦躁不安,以及不具體的懷疑,就如昆蟲試圖找尋地方著陸,不斷在我腦中閃現與飛擾。某些時候,就在它準備停下來的時候,一些微小的事、另人更起疑心的事——像是窗簾刻意地放下很久後,又突然被拉起——就足以讓它繼續漫無目的地飛,使我無法認清它而備感困擾。著陸點始終都在那裡,等待著它降落,而現在出於某種原因,在他鋪下空床墊的瞬間,它著陸了——咻!這些無法說清又不具體的質疑,成為了確信的謀殺事實。

換句話說,我心中理智的部分遠遠落後於,直覺與潛意識的部分。這正是延遲行動。如今後者已經跟上了前者,而同步引發了如此的想法:他一定對她做了什麼!

我低頭一看,發現雙手猶如打結一樣緊緊握著,於是試圖強迫它打開。我故作鎮定,在心裡說:先緩緩一下,小心來、慢慢來。你什麼都沒看到,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沒有再看見她而已,不能就這把它當作犯罪的證據。

山姆站在不遠處看著我,指責道:「不要碰任何東西,你的臉簡直跟床單一樣白!」

我感到一陣刺痛的感覺,就像血液不由自主地離開身體一樣。我說:「山姆,下面那棟大樓的地址多少?還有,別把頭伸得太出去,嘴巴又開開地張望。」

「大概是班尼迪克街吧。」他撓了撓脖子。

「我知道。幫我去那裡看一下,給我明確的號碼,可以嗎?」

「你知道那個要幹嘛?」他一邊問,一邊轉過身前去。

「與你無關。」我帶著善意的堅定說,而這就足以一勞永逸,不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當他正要關上門時,我喊道:「你去看地址的時候,也順便走進去入口處,看能不能從信箱上找到是誰住在四樓後方。別搞錯了,也盡量不要讓別人發現。」

他走出門,嘴裡還念念有詞,像是在說道:「整天只坐著無所事事,肯定會想出這些無聊的事情……」接著門被關上,而我則開始構思內心的想法。

我沉思著,自己到底是根據於什麼,來建立這個可怕的假設的?看看目前所掌握的證據,只是他們的日常習慣出了小問題。第一點、第一天整晚都開著燈。第二點、他第二夜比平常還晚進來。第三點、他並未脫下帽子。第四點、妻子沒有出來迎接,自第一夜起就未曾出現過。第五點、他打理好行李只喝了一杯酒,但隔天早上讓人搬走行李後,卻足足喝了三杯。第六點、他的內心焦慮不安,也對外部表現出不正常的擔憂,對四周後窗的警戒實在毫無道理。第七點、他在行李被搬走的前一晚,只睡在客廳,連臥室都沒有接近過。

好吧,如果妻子早在第一夜就離開去養病,那會自動刪除第一、第二、第三和第四點的質疑,而第五和第六點則無足輕重,不構成定罪要素。然而,這也不得不面對第七點這絆腳石。

如果妻子在第一夜就走了,他為何昨晚還不想睡在臥室?出於傷感嗎?我看並不然。臥室裡有兩張床,而客廳只有一張沙發和不舒適的安樂椅。若妻子不在了,他怎麼還會待在客廳呢?只是因為很想念妻子、很孤單嗎?成年男性是不會這麼做的。好吧,那麼她當時就還在臥室裡了。

山姆這時候回來說道:「地址是班尼迪克街五百二十五號,四樓後方的住戶是拉斯.索沃德夫婦。」

「噓——」我讓他安靜,反手示意他離開。

「一開始自己想要知道,現在又不想要了。」他有理地抱怨了一番,隨後便回去工作。

我繼續在腦中挖掘著真相。如果她昨夜還在臥室,那麼她不可能離開去養病,因為我今日還未曾見到她半個身影。她可能是在昨天清晨出發的,那時我睡了幾個小時。然而,今日我比他還更早起,我待在窗旁一段時間後,才看到他的頭從沙發上抬起。

妻子若要離開,昨日早上就該走了。他又為何直到今日,才將臥室的窗簾拉起,並把床墊整理好?首先,為什麼他昨晚不進臥室?這就是妻子那時還在的證明。而今日,他在行李搬走後,才走進臥室、拉開窗簾,並整理好床鋪,這證明妻子早已不在那裡了。這件事簡直想也想不通。

不,那倒不一定。在行李搬走後……

那個行李箱。

就是它。

我環顧四周,確保山姆離開後有將門關好。我的手不安地游移在電話上,撥打了一串數字。我打給的人是伯伊恩,他專門處理謀殺案——好吧,至少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他還在幹這一行。我不想讓一堆偵探和條子來搗亂我的生活,也不想摻和進任何不必要的事情,最好是能完全置身事外。電話被轉錯了幾次後,終於接通。

「伯伊恩嗎?是我,哈爾.傑佛瑞。聽著——」

「哇,你這六十二年來跑去哪裡了?」他津津樂道地問。

「我們等等再說那個。現在我需要你寫下一串地址和名字,好了嗎?拉斯.索沃德,班尼迪克街五百二十五號的四樓後方,可以嗎?」

「四樓後方,可以。這是做什麼?」

「調查用的。我相信只要你深入調查那裡,就會發現一樁謀殺案。除了這件事之外,其他的事都不要打給我——目前只是強烈的個人看法。那一戶住著一對夫妻,但現在只剩丈夫一人。妻子的行李今早被送走了,如果你能找到有人看到是她自己離開……」

 

 

 

01〈後窗〉

02〈謀殺案後的早晨〉

03〈兩宗謀殺,一樁罪案〉

04〈如墳墓般緘默〉

05〈瘋狂之屋〉

06〈紐約藍調〉

書籍代號:3ADK1002

商品條碼EAN:9786269771035

ISBN:9786269771035

印刷:黑白

頁數:320

裝訂:精裝

您可能也感興趣

選了此商品的人,也選